第二十一章 叙饮故里会白马
第二十一章 叙饮故里会白马 (第1/2页)天已放晴,晴空高远,秋意清洌。
卫南县城外,黄土官道两侧,万民翘首。
县令引县中士绅、耆老,早已肃立道旁恭候。
众人虽非锦服华冠,却也衣冠整洁,脸上交织着恭敬、好奇与难以掩饰的局促。
远方烟尘渐起,旌旗蔽空,汉王李善道的仪仗迤逦行近。
车驾甫停,李善道便自车中步下。
他身着常服,外罩半旧玄色裘袍,未戴冠冕,仅以幞头束发,颇显随性。
目光扫过熟悉的乡野故土,以及那些或苍老、或熟悉的面孔,他展颜而笑,未用长安官话,带着浓浓的乡音,自呼己名,朗声说道:“诸位父老久违,劳父老相候,善道愧不敢当。”
言罢,他上前数步,越过拜倒的县令等吏,搀起几个位在相迎百姓前列,欲行大礼的老者。
认出几人俱卫南的耆儒硕望,或大姓家长,还有一人,是他们李家现在卫南的年纪最长的一位,他便笑道,“诸公不必拘礼!善道今日归来,是归乡探望故旧,不是摆架子来了。”
扶起了这几个老者,看向后头,一个个熟悉的旧识、不熟悉的士绅尽皆已是拜倒在地,——李善道家在卫南,原只是中人之家,他早前又有“浪荡”之名,与县中的名族士绅本无深交。然不论相熟与否,李善道於今身份不同,却此等相迎诸辈自无不屏息垂首,敬畏有加。
李善道请他们都起身来,不让张士贵等护从,步入其间,所经处,与众人一一笑语寒暄。
有白发老叟,大着胆子颤声唤其幼时乳名,他含笑应和;有昔日摸鱼攀树的旧识,缩肩赔笑,他拍肩问询家宅近况;有疏远的远亲,他以辈分、行第相呼。言谈举止,全无骄矜,仍是当年卫南子弟模样,唯眉宇间沉淀了岁月的风霜、征战数年的威严,与久居人上的沉稳气度。
这却是李善道前几日巡视过黎阳仓城的修缮工程之后,乃按照既定之计划,於今日渡河,来了东郡,去白马接见等着觐见他的周文举、綦公顺等人之前,先回了一趟家乡卫南。
道边迎驾,叙话多时,前呼后拥中,李善道入进城中。
时已近暮,提前到卫南的王湛德,已遵照李善道的事先吩咐,在县寺内外安排好了酒宴。
流水也似的酒菜呈上,一支支的火把点燃。
筵席大开。
李善道坐於正堂主位,县令与几位德劭耆老、远房长辈陪坐左右,县中头面人物、旧识亲故济济满堂。堂前庭院、县寺外街道,亦坐满赴宴乡邻。
菜肴不重奢华,多为乡土风味,酒亦本地浊酿。
然席间气氛热络,众人颂扬不断,盛赞汉王威德,感恩其不忘桑梓。
李善道含笑聆听,间或举杯邀饮,言辞恳切地说道:“善道能有今日,赖天地庇佑,将士效死,亦仰仗乡梓父老昔日照拂。今得归来,唯愿与公等同饮此杯,共话桑麻。”
他亲自为堂中陪坐的诸位年长者斟酒布菜,主动谈及少年时县中趣事,引得满堂粲然。
酒酣耳热之际,参宴的乡人们不免私语。
庭院中的乡人里,有的醉醺醺地慨叹:“孰能料知,当年的……,咳,竟有今日气象!”有艳羡者附和:“诚然!当年常一同饮酒作戏,殊料他有今日!”
谨慎者急止:“噤声!今为汉王矣!”
语声中,惊叹、眼热、羡慕交织,也有些许乱世浮沉的恍惚。
不觉夜色已至,酒过三巡,气氛越加热烈,忽然堂门口一阵嘈乱。
李善道抬眼望去,见是护卫在县寺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一人。这人与李善道年岁相仿,身着不甚合身的锦袍,眼角微溃,蓄着几茎鼠须,满面酡红,步履蹒跚,显已大醉。
却此人,李善道认得,记得是他此前在卫南时的一个“狐朋狗友”,决定投瓦岗时,也曾唤此人同往,但这人偷鸡摸狗的事敢做,提着脑袋造反的事不敢做,终未随行。
只听得他拍着胸脯,叫道:“作甚拦俺?不知俺王大郎是谁么?俺与汉王是故交亲朋!放俺进去,俺要为汉王端两杯酒,表表俺的心意!”叫嚷声不小,到底不敢强闯。
李善道就示意下去,叫他进来。
这位王大郎摇摇晃晃,到了院中,便欲直奔堂上,却又被堂门外的张士贵等拦住。他醉眼朦胧,寻见到了主位上的李善道,遂大声呼道:“汉王,是俺啊!还记得俺王大郎么?”
“放他进来。”李善道令道,待这位王大郎踉跄入堂,起身迎之,——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不知他喝了多少,抓住他的手臂,阻住了他的下拜,笑道,“大郎,我怎会不记得你?”
“汉王,你若还记得俺,为何叫俺坐在寺外?难不成,是汉王忘了旧日情谊?还是嫌俺王大身份低微,不配与汉王同席?”这王大郎含糊嚷道。
李善道笑道:“何至於此!乡梓欢聚,岂忘故交?”令道,“置席,请王大郎共饮。”
王大郎却不入席,挣开李善道的手,噗通跪倒在地,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他喝醉了,没轻没重,磕的额头已见红肿,嘟嘟囔囔地说道:“汉王在上,王大无状,求汉王恕罪!”抓住了李善道的脚,说道,“汉王啊!俺王大心里苦啊!当日汉王召俺同上瓦岗入伙,俺鬼迷了心窍,不知怎的,居然未有随行,悔不当初!”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叫道,“俺当真鼠目寸光,狗肉上不得席面!今见汉王威风,俺悔得肠穿肚烂!若能重来,定随汉王赴汤蹈火,绝无二心!求汉王念在旧情,赐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大郎,你想要个什么机会?”李善道把他俯身扶起。
王大郎醉话说道:“汉王,俺听说秦三郎、焦十三郎他们,现今一个比一个显赫,就连汉王的家奴高丑奴,这厮也是大将军了!俺不敢贪求,只求汉王赐俺个小小官职,俺就心满意足。”
还真是醉话!
李善道听罢,呵呵笑道:“大郎求官,人之常情。不过大郎,你说的这个小小官职,倒让我为难。何为小小官职?你可知,官职不论大小,皆需才德相配。秦三郎等,现固风光,却也是一刀一枪拼杀得来。你我虽为故交,可不闻之乎?国家名器,非酬私恩之用,当量才授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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