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不会错的人
第292章 不会错的人 (第1/2页)十二月初五,三辅再次普降大雪。在外活动的马队都收了回来,全军龟缩营房。
大荔和朝邑的城墙,也已经摇摇欲坠。
进入冬月后,李皇帝发起的攻势,就一浪赛一浪。重型攻城战具消耗殆尽后,李皇帝也懒得再弄。只是采用了最简单的穴攻,他自领大军和李克用对峙,余者诸军民夫多路开挖,对着两城打地道,刨城根,一天接着一天,似乎无有断绝。
抓回来的灵夏蕃汉俘虏和恶人军,都被扫数押到前线,在督战下踉跄向前。消耗敌人的箭簇火石,填河平壕。晋军只是木然反击,将这些毫无防护能力的人杀死在城下。人群被尸堵住了去路,或是攻不动了,就朝后退,迎面而来的又是丛枪,将他们一排排捅死在战堑前。
只要被赶过壕沟,就绝不允许再回来。
更多的蛮子、恶人军猬集四下,在周遭钢刀下等到轮到他们下一波出发。嘤嘤哭喊告饶声同样响彻原野。大队甲士,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只是在心里计算还要多少人,才能将守军拖到极限。
望着渐渐堆到城头的尸山,守军已然稀稀拉拉的箭矢,军士们交头接耳,看来这大荔城,很快就能下了!
土堆之上,圣人坐在一张熊皮马扎上,只是悠闲自得的看着战场:“再来万把人,李存信这厮也就力尽了。把扎猪叫来,准备劝降。”
他身边簇拥着无数鲜衣怒马的军官,个个都是表情阴冷。
近二十年大变乱屡遭兵火,如今再被连日破坏,虚弱得仿佛一脚就能踏平的大荔城,恶人蛮子们攻了这么久,填进去两万多具尸首,还是搞不定。
这些军兵,都是挟无定河大捷的余威得意而归,一开始都还有些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意思。恶人也好,蛮子也好,还是守军,彼此对杀干净了还少点祸患,少点粮食耗费。可这么久下来,等得不耐烦,却是起了同仇之心。这大荔,干脆俺们亲自扑城,一举荡平也罢!
可圣人,却始终不听请战,只是催促恶人军和蛮子攻城。
土堆之下,扎猪领着大队将士急奔而来。
圣人扫了一圈这些李克用当初派来的河东军人,低叹一声:“如果老贼肯为忠良,四镇我封不了,一个太师、宰相、河东节度使,我又何惜呢?偏偏老贼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利令智昏,以为我可欺,背后捅刀,非要置我于死地,而今武力相见,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尔等明辨忠奸,朝廷从前不会亏待,以后也不会。”
“我和晋人没仇,也是念着他们的功劳,才在城下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不愿势同剿汴…………我对晋人,已仁至义尽了!上不愧天,无负何人。”
“臣——”扎猪、拓跋隗才、枭等人还不及说话,圣人就容色一肃:“…………我已经在这雪里头几个月下来了,妻儿不曾看一眼,淑妃新得公主也不在场………我倒习惯了,只是儿郎们百战辗转,现在还不得歇马喘气,又被独眼龙抢了一番,对晋人实有深怨…………这围城,我是力排众议才围下来的。真要蛮干,以大荔现在那四分五裂的城墙,我帐下军兵谁一脚踹不倒?李存信他们还真以为,是我对手?还能在城里缩一年半载?”
他脸上还挂着几颗看似伤情的小珍珠,但流露出来的暴虐已经让人发抖。
扎猪等人顿时就拜倒,在泥潭里频频顿首:“大圣慈悲恩德,臣等岂不知!”
圣人一笑,把扎猪拉了起来:“给李存信部带个话。愿意出来归顺我的,都头以下皆授大校正官,都头及以上,授散将军,量才录职务。限期七天。寻常军士,待遇一应。都是自家人,圣唐干城,这个时候能保全一个就是为皇国多保存一分元气,留待将来随我底定乱世,收复失地,中兴圣唐。如此宝贵的性命,何必跟着独眼龙那老鬼与我打死打活?”
“………………我迟迟下不了手,妇人之仁,也就是舍不得这些忠勇健儿。同室操戈杀得尸山血海,白让朱大郎那等人笑抽了肚子,你们我们,又讨个什么好………”
他拍着久坐的麻木膝盖,摇头叹息连连,好像心痛得很。
一帮河东将官又是恭谨的低头:“圣人兼爱博大,俺们无不感怀……”
圣人喝了口热水,继续说道:“七天,七天后不肯出来的奸贼,被我抓到,不但要杀头刺配,打进晋阳还要追灭其族。顺便告诉李存信,七天不回国,我定让他军覆身亡,阖城共葬!”
众人心头一凛,跟着扎猪长身而起:“浩荡君王,臣等岂能不粉身以报?这就城下喊话,说破嘴皮子也要叫一批子弟回头!使竟不成,克日拔城,流干这一身血,也要将李存信这帮贼子的狗头,掷于大圣座下!”
说着,就你喊我招手的昂然而去。
圣人坐回熊皮马扎,侧头眺望了一番通灵陂方向。
倒要看看,到这个份上,究竟有几个杀材对你忠心耿耿。
而扎猪只是越走越快,走到了正在集结的一个恶人军阵当中,几个恶人军官迎上来行礼讨好,却被扎猪一脚踢开几个!劈手抢过令旗,黑着脸朝大荔城一甩:“射书,喊话!”
扎猪抬头远眺,和城墙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遥遥对视。
李存信李存信。
不,或许现在该叫你张君政了。
你是府中回鹘籍牧羊奴。
我是府中突厥籍剑奴,马奴。我们都没做错什么,忠心事主,这只是有志气有操守的男儿,在这个败坏的世道唯一该干的事罢了!只是如今各为其主,不得不生死相见!
由此,圣人停止了对大荔、朝邑的骚扰攻势,只是劝降张君政、李嗣本及其部。一面又派出骑兵,加强抄略粮道、突袭李克用大营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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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的拉锯战,无论是野外对峙,还是城关攻防。除非一方弱智多,经常犯病。或者军队一边倒的没士气,战力底下,就注定残酷、无聊而漫长。
这些日子,李克用也没回过中军帅帐。
累了,就找个避风处歇息一会,饿了,无非饼子热水。耐不得烦了,就跑跑马,喝喝茶,下下棋。只是坐在塔楼上,辕门边,围墙下,冷眼看着两军在外头你来我往,互相突营。
军将们看着在这鬼地方僵持住了,北京、代北、岚石几处情况又不知。数万大军,只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抽出去打一阵。既不决战,也不干脆就走人拉倒。
几个月下来,都是情绪恶劣,鬼火直冒,李大王到底要打什么盘算!
这时候,李克用正扶着一棵树犯恶心,是真正生理上的犯恶心,反胃想吐。和李晔小儿耗到现在,实在有点超出底线。进进不得,退不想退,还不如拼了算了!
可偏偏这场斗争,不是拼了算了就能决定的!
想全身而退,至少保住官职回去,前线后方,都要自己挖空心思的应对!
自己已经捏着鼻子服软了,只求恢复官职,结果狗皇帝还不领情,只敷衍般地将赔偿降到了三百万。
此昏君也!
“作为如是,若在五年前,早已号令诸镇进犯西京杀驾!”李克用恨恨地拍打着树干。
“如今不是愤懑的时候。”盖寓靠在另一颗树上,伸手接过满天飞雪:“唯今只有走,回去多上供,割些州县,善加安抚,再找诸侯说情,以图恢复。”
李克用一愣。
这次真的是他鲁莽了。
没想到他的面子在昏君那里分文不值!
敢指手画脚,他就敢来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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