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母与子
第304章 母与子 (第2/2页)扎猪一噗通跪下,磕头道:“誓死捍卫二王周全!”
“噌!”贤妃拔出扎猪腰间佩剑,电光火石割下两大缕头发,递给扎猪:“二王还小,你保管一下,拿去做成挂件交给他俩,今后孤单了……”
话没说完,贤妃沉默着,将李在极慢慢推开,推向扎猪。
“娘!”李在极顽力挣扎,哭叫着:“是不是父皇害你?!是不是!”
扎猪一手一个,抱在怀里,咬牙道:“殿下保重,臣即去也!”
“去吧。”贤妃抟手站在枇杷树下,轻轻一笑,照亮暴室:“去吧,去吧。”
扎猪也不再多言,咬牙转身。
“哐当!”院门大开。
外面的殿阙平台影影绰绰站着许多人,李在极穿透力十足的叫喊遥遥传来:“老贼父,父老贼!你害阿母!你害寡人母!”
“南宫宠颜!宇文柔!”
“寡人看见你们了!”
“就是尔辈抓的寡人,就是尔辈抓的娘!”
“寡人未壮!寡人还打不过你们………”
少年被卫士裹在怀里,咆哮而去,只是不断回头,仇恨地指着圣帝,冲圣帝一行咒骂。
圣帝负手而立,寂静无声。
仿佛也是无话可说。
大臣们不约而同偷瞄代王远去的宫道,一片嗡嗡,眼里闪过忌惮。此子刚烈如斯,不教而领,恐非吉兆。圣帝有福了。
“代王尚稚,不知缘由。俟春秋稍长,便会明白。”中书舍人韦说劝慰道。
圣帝不说话,只是道:“走吧。”
………
暴室院的安静不知持续了多久。
韦说推门而入,宣读《废贤妃朱邪氏为庶人制》:“门下:………”
同时,大队中人涌入,带走了贤妃的长御和十几个贴心侍女,并收缴了她的所有衣物饰品和印信,给她换上了一身白钿衣。
免冠而衣白,意味着贤妃废黜落地。
韦说合上诏书:“尔往钦哉,可不慎与?”
“斯人……且钦且慎。”朱邪吾思面无表情,静坐树下,只是被院中众人看着。
韦说开解道:“是人素风逾迈,清辉益远。能辅王道,叶宣阴教。今日今事,非人之过,万勿自伤。况圣帝虽夺尊位,并无它惩。二王年幼,还望善摄身心。别君且坐思过处,缘到自有破壁时。君臣之名已失,夫妻之实犹在,圣帝也会常来看望。”
朱邪吾思默然不语。
韦说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好一会,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声呼唤:“贤妃。”
圣帝站在门口,看着树下披头散发的朱邪吾思。
朱邪吾思抬头看去,相顾无言。
各自的眸光里依然流转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只是距离已然如许遥远。
看着朱邪吾思僵在那,圣帝远远低声道:“你想说的我知道,不想说的我也体会。我是一定要把李克用挂在西京城头的。如果他自杀谢罪,成例在前,我不会深追。否则,也只有斗到他死,对你全家也不会留情,你得有心理准备…………我能说的,就这一句话。”
朱邪吾思眼泪扑簌簌落下。想上前与以往一样执手而言,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斯时斯事,两人的诉求,就是横亘的山海。
她抹了一把泪,流下来的却更多。如果结局无法更改,那就只能再也不见:“…………我不去鱼藻宫。既是庶人,那我可以走罢?找个道观,打发了我。”
“走?”圣帝沉默少顷:“在北苑,你就安心当一个闲情客罢。养花钓鱼,煮茶打球………玄武门以北半壁宫城,你都可以自由活动。我自会拨人好生服侍你,逢年过节一家人照常聚会,也准人看你,我隔三差五也会来,一如从前。话说清楚,我不是要囚禁你,杀你。囚你杀你还不简单?暴室就可以。好好活着罢!等风云过去,你心结能开,也许我们还能破镜重圆。说不定在这唐宫,你娘俩也还能逮到什么机会,找我报仇来着…………只是我瞅着,也渺茫得很。”
说完,圣帝转身就走:“送她上车,迁往北苑!”
夜色渐起,到了分别的时候。
朱邪吾思收起了眼泪。圣帝不欠自己什么,李克用最后败亡被杀全家,也是在乱世当枭雄该有的代价。我只是,一直不愿接受现实。父王的手臂斩断了,我也不能再孩子气了。
这终究,也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时代。
好叭,好叭…………
朱邪吾思望着缓缓驶来的车驾,向圣帝挥了挥手:“我们之间,连一声道别都不用了么?我还记得景福元年与你们所有人的相遇。再见,我的朋友。”
圣帝低着头,没有让眼里积蓄的水雾变成猫尿流下:“再见!”
车驾载着女孩,消失在微蓝暮色。
圣帝沿着南宫道,独夫而去。
世事易变,竟至于此。
异日见于青史,我恐为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