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
第一百零二章 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 (第1/2页)去年秋天,楚珺与顾濯道别离开荒原后曾经去过一趟易水,登上那座被世人视作为剑道圣地的江心岛。
她虽是道门中人,但却偏爱用剑,然而那一次她不是为朝圣而行,为的只是还剑。
在那片笼罩整座岛屿的浓雾中,她没有真正地见到那位老人,只听见了三个字。
“你用剑?”
“是的。”
楚珺回答的很平静,于是王祭也就以此为由,给了一份见面礼。
在那时候,她只见坐在轮椅上的老者随意落指,仿佛无尽的雾气顿如开水沸腾,呈现出汹涌之姿。
一道清冽凛然的剑意就此映入她的心中。
当时的楚珺只以为这是传剑,不觉得这其中有更多的意思,便也因为最后无法领悟其中剑意,一无所得而怅然生悔,神情复杂难掩。
这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久远到连楚珺都已经忘记。
观主又怎能想起呢?
既然想不起,那他就只能死了。
又或者。
就算观主能想起也没有用,只要他今天还有活着的念想,以楚珺为躯壳而活的念头,那他的死就是必然到来的结果。
因为这是王祭的剑。
人间千年以降最了不起的那把剑。
……
……
很短的时间,楚珺随着那道剑意的出现,回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茫然不知所措。
下一刻,她的识海骤然掀起万丈狂澜,神魂迎来近乎分裂的剧烈痛苦,瞬间虚弱到极点,身体随之倒下。
顾濯往前一步,把她抱在了怀里。
楚珺怔怔地望着天空,奈何阳光太过夺目,让她闭上双眼。
她抿了抿唇,感受着薄唇上的干涩,低声说道:“是因为你吗?”
顾濯说道:“嗯。”
在荒原最深处那座孤山山腹里,他亲眼看到观主借楚珺的身体降临后,便已料想到今天这种事情的发生。
起初他本不想管这件事,后来却是不得不管,为此欠下一个莫大的人情。
自那以后,他想过很多次该怎么才能还上这个人情。
只是他想到观主的后手,想到该如何杀死观主,却怎么也没想到王祭的死。
明明像百年前那样冷眼旁观就好,为什么就是站出来,为什么偏要递出那么一剑呢?
这到底是责任感,还是你就想要这么做,因为拔剑四顾心茫然真的很无聊吗?
“谢谢。”
楚珺的声音再次响起,虚弱无比。
顾濯醒过神来,沉默片刻后,说道:“不客气。”
楚珺想要说些什么,但没能来得及。
“我今后的记性可能不那么好,所以你替我记一句话。”顾濯说道。
楚珺微怔,然后很认真地道了声好。
顾濯抱着少女,望向那张轮椅,挥了挥手。
轮椅在无声中湮灭为飞灰。
“三十六峰……长剑在。”
他轻声念道:“星斗气,郁峥嵘,这句话要写在他的墓碑上。”
楚珺看着顾濯,眼眸里倒映出那些真实的难过,说道:“我记住了。”
顾濯嗯了声,拾起且慢。
然后他不再是抱着楚珺,换做背着,往远方走去。
楚珺看着顾濯的背影,知道他的心中决不只有这一句话,与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还有无数旧事可言。
也许此刻的这句残词就是当年老者向他亲口讨要而不得的礼物?
只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得知其中的真相了吧?
或许唯有诉于那座崭新墓碑知晓?
然后被那风声淹没。
楚珺想着这些,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于是她终于沙哑着声音,说出那早已成为事实的两个字。
“师父。”
顾濯停下脚步。
片刻后,他再次拾起往前的步伐,轻轻地嗯了一声。
……
……
“陛下。”
司主望向白皇帝,认真行了一礼。
未央宫已然重回人间,与神都嵌合为一体。
如果不是裂缝仍然盘桓在大地之上,令人见之触目惊心,很难想象曾有宫阙飞升至天穹。
白皇帝没有回应,转身往殿内走去。
司主凝视着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位举世已然无敌的君主在今天苍老了太多,是因为晨昏钟吗?
殿内空无一人。
那株生于花盆中的青树刺破屋顶,让天光得以从中洒落,淡去昏暗。
白皇帝重新坐回皇位之上。
他望向殿外的人间,看到了阳光笼罩下的朱红宫墙,看到了满座神都的生生死死,仿佛看到了整个人间的悲欢离合。
他依然熟悉眼前的一切事物,心中却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念想。
冰冷,萧瑟,寂清,与孤独就像潮水一般涌来。
白皇帝闭上双眼。
司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该死了。”
白皇帝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摇头说道:“你不能死。”
司主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答应过长公主殿下。”
白皇帝说道:“你还有用。”
司主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道了声好。
下一刻,有鲜血从他嘴角涌出,打湿身前衣襟。
白皇帝静静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
直至司主的气息不断衰弱,境界跌破羽化,残破不堪之时,他才是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过后,司主已然单膝跪地。
这不是跪谢,而是他为求破除誓言所必须付出的沉重代价。
如果不是那一下的响指的出现,这时候的他已经死去。
“杀了顾濯。”
白皇帝的眼里没有情绪,漠然说道:“这就是你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事情。”
司主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好。”
就在这时候,他想起一件事情,问道:“如果王祭最后一剑是斩向陛下您,那结果会怎样?”
白皇帝平静说道:“死。”
司主闻言,心中不禁生出无限感慨,说道:“真不知道王祭死前有没有后悔过。”
“王祭不会后悔。”
白皇帝说道:“他做的一直是他想做的事情,百年前的置身事外是这样,百年后今天对我出剑也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司主沉默了会儿,说道:“这就是剑出无悔的道理吗?”
白皇帝看着他,说道:“这也是你不如他的原因。”
话里说的不只是境界,更是司主的摇摆不定。
既谋国事,亦要私仇。
身在滔滔大河的两岸来回摇摆,又怎可能有得偿所愿的可能?
像墙头草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别人不在乎你的时候才能存在下去。
司主笑了起来,说道:“我也没觉得自己比王祭了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皇城外走去,开始准备。
准备杀死道主,又或是死在魔主的手下,了结此生。
未央宫中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响起。
皇后娘娘回来了。
残雪落在她的鬓间,宫裙盛开着血花。
她的神情却还是依旧平静,眼睛甚至有种被雨水洗过的通透意味,很是动人。
她望向白皇帝,很直接地问出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这也是无数人关心着的那个问题。
没有人能亲眼目睹那近乎神迹般的画面过后,对此漠不在乎。
“闻得钟声的世人将如何?”
听着这话,白皇帝说道:“不会怎样。”
皇后娘娘看着他,认真问道:“所以为什么道休要说陛下您最多只剩下五十年可活呢?”
白皇帝说道:“朕从来不是世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有些嘲弄,有些不屑,有些厌恶。
皇后娘娘懂了。
白皇帝说道:“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世人又怎知为晨昏钟声而倾倒的天光究竟是何等样的事物?”
“既然不知,钟声又能待其如何?”
他说道:“无非就是少上十余年的寿元。”
皇后娘娘有些感慨,说道:“原来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白皇帝沉默片刻,说道:“这本就是一种幸福。”
皇后娘娘行至皇位身前,与白皇帝平行对视,再次行了一礼。
白皇帝说道:“你想破境?”
“是的。”
“因为朕再无百年春秋可见?”
“与这有关,但更重要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何事?”
“或许无知是幸福,然而我可以确定,这绝不是我想要的幸福。”
皇后娘娘的语气很是平静,有种理所当然的意味,说道:“作为回报,我会终此一生来完成陛下您所留下的未竟之愿。”
白皇帝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那不加掩饰的坦然欲望,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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