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问
第二章 天问 (第1/2页)裴今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终究是夹起那块兔肉放进嘴里。
锅底是清水姜葱,那肉自然没有太多滋味可言。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说,认真且仔细地吃完,再是放下筷子,让声音幽幽响起。
“那现在可以聊了吗?”
“再吃……”
话没能说完,顾濯感受着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从善如流地选择了沉默。
然后他转而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裴今歌神色漠然说道:“我不会杀死你。”
顾濯笑着道了声谢。
裴今歌看着他的笑容,墨眉忽然微蹙,突然说道:“如果不是事实无法质疑,我还是不愿相信你就是道主,尤其是你对着我笑起来的时候。”
顾濯不解问道:“我笑的很难看?”
裴今歌沉默片刻后,说道:“相反,是因为你笑得太过干净、可亲,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年轻人。”
顾濯有些感慨,想起前年荒原一行中的风雪,那个曾经指着他骂的少女,说道:“不会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吗?”
裴今歌不知道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安静片刻后摇头说道:“又或许是我其实也老了,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年轻人。”
顾濯心想这句话未免有些悲伤。
念及此处,他起身去把屋门关得更紧,挡去因风雪而至的深冬最后浓烈寒意。
石屋内的灯火并为因此而变得明亮,反而深沉些许,更显幽暗。
裴今歌很自然地让话题回到先前。
“我不愿意杀你,这和我对你的好奇有关,但真正重要的是现在的你根本不值得我杀。”
她说道:“你是我踏上修行路后便一直在追逐的那个目标,我无法接受你毫无还手之力地死在我刀下,那近乎否定我过往的一半人生。
说这句话的时候,裴今歌的语气格外平淡,却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味道。
顾濯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今歌看着他,想了想,补了一句话。
“你不要误会,这不是看不起你嘲笑你的意思。”
“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你看不起。”
“好像是这样的。”
两人或认真或随意地说着话,接着收拾饭桌,处理碗筷,以及剩下的饭菜,与往常找不出太多的区别。
都是极简单的事情,自然无法耗费太多的时间,窗外风雪还未来得及稍缓些许,该做的便都做完了。
借着深沉夜色,两人离开石屋,开始散步。
散步的路线基本上是固定的,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发生改变,白帝山上随着气候而千变万化的风景已经快要让顾濯和裴今歌看腻。
然而这很可能是他们住在这处清修之地,唯一能算得上是消遣的事情,便也不会有谁说出别浪费时间,如此这般令人倍感扫兴的话。
夜色极浓,风雪不减,
顾濯撑着一把伞,提着灯笼,披着件厚实的大氅,与他同行的裴今歌却还是那一袭裙衫。
在夜色风雪的映衬之下,这幕画面其实很好看。
只不过从这幕画面中流露出来的那些意思,却不美妙。
裴今歌偏过头,看着紧了紧身上衣衫的顾濯,说道:“怎样了?”
顾濯沉默了会儿,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头绪。”
裴今歌心想那的确是一个极难的问题。
——天问。
她再次想起离开长乐庵后,顾濯亲口告诉她的这两个字,同时也是庵主在生命最后以大神通留下的三个问题中的第一问。
这三个问题就像是三扇通往天道的门扉,让顾濯与天地万物之间产生了真实的距离,在最大程度上断绝了道化的继续加深,为他留下自我,而代价则是其自身境界成为无源之水。
修行最终所求固然是超脱,但在超脱前先要做到的是与天地并生,与万物为一。
如今顾濯不见天地,纵使天地衡再如何玄妙,也无法再像过去那般生生不息至无穷无尽。
在这种情况下,除却那些无可避免的必要时刻,比如生死将至,他不愿动用哪怕一丝的修行手段,甚至连最为寻常的以真元温养道体都弃之不顾。
更不要说什么风浓雪寒,狂风暴雨,烈日灼心……这些都不足以让顾濯例外。
现在的他,在绝大多数时候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要是你能解开庵主留给你的那三个问题,将会如何?”
裴今歌望向层层夜色笼罩下的天空,若有所思,不得其解。
顾濯笑了笑,神情很是乐观,说道:“大概会在顷刻之间重回羽化之上,步入当年旧境,天下无敌。”
裴今歌醒过神来,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顾濯笑容依旧在,诚实说道:“不要说走出第一步,就连该往哪里走我都没想明白。”
裴今歌突然有些好奇,说道:“这世间有谁能在这件事上帮到你吗?”
顾濯说道:“谁也不行,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句话听着很是骄傲,很容易让人感到不舒服,但裴今歌知道是真的。
那三个问题是庵主留下来的,却不代表是她提出。
三问与盈虚最为擅长的种魔隐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在对方的心中留下某种念想,再让其依循着其道心最深处的那些痕迹生根发芽,只不过二者所求截然不同,以至于最终所得有天差地别。
裴今歌再次回忆起离开长乐庵时,庵主首徒以难掩微妙的语气低声告诉他们的那句话。
——三问可启灵智。
一念及此,她忍不住望向顾濯,问道:“等你解开那三个问题后,你会不会变成两个你?”
顾濯微微一怔,然后明白话里的意思,说道:“过去的道主,和现在的我?”
裴今歌很认真地嗯了一声。
顾濯神情诚恳说道:“不知道。”
裴今歌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最好不要,要不然事情会比现在还要麻烦上无数倍。”
顾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裴今歌不愿看他唉声叹气的模样,很是生硬地换了个话头,说道:“那就先看看风景吧”
话至此处,两人恰好走到白帝山上的一处湖泊。
湖水未被冰封,泛着一层薄冰,风过即碎。
噼里啪啦的轻响声混杂在风中,莫名有种悦耳的感觉,就像是万物正以琴声相送,要人不再悲哀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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