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人间惨剧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人间惨剧 (第2/2页)奥运会对他的意义重大。
这是自保的光环,是实践艺术理想的重要路径,是让他有底气公开博客网归属的条件之一。
有了它,2008年8月8号以后,只要不是出现太大的意外,起码不用再担心恶意的巧取豪夺了。
当然,正常的商业竞争,大家各凭本事。
“首先通报第二轮述标的最终结果。”“八名评委为五家团队打分,内容细化为22项,在主要权重的五项考评中。”
“文化元素展现,张一谋团队第一,问界第二。”
“时代风貌呈现,陈伟亚团队第一,张一谋团队第二。”
“技术实施可行性,你们的无人机开发进程虽然超出预期,但总归还没有达到预期。”
“所以这一项你们的分数很低。”
“创意与艺术价值方,问界和张一谋团队并列第一。”
“主题契合度,问界第一,解放军团队第二。”
路宽听得不住点头。
从竞标结果上看,问界和老谋子的杰克莫顿联合团队几乎打成平手,那其他衡量的因素就很要紧了。
年龄,经验,自己都是不占优势的。
“经奥组委研究,报请上级领导批示,现决定:任命张一谋同志担任奥运会开闭幕式总导演。。。”
刘领导当然没有像电影节颁奖嘉宾一样吊人胃口的恶趣味,顺势继续宣布:
“任命路宽同志担任奥运会开闭幕式总导演。”
路老板睁大了眼睛,看着刘领导放下手里文件:“两个人,同时。。。?”
“对,双黄蛋。”
好你个。。。也跟金鸡百花啥的学会这一套了!
刘领导叹气:“说实话这一次任命的过程很艰难。”
“你和张一谋的方案是春花秋月,各善其长。”
“张一谋坏就坏在雅典八分钟出的丑太大,很多领导现在还不放心,你在这种大场面下的表现反而更成熟。”
“但你就是过于年轻,张继钢、陈伟亚他们的正治级别都很高的呀,你一个人又怕压不住。”
“最后还是决定,让你们两位大艺术家搭班子,负责总策划和总导演。”
“陈伟亚和张继钢两位同志做副总导演,给你们查漏补缺,发挥他们各自的专业擅长。”
本来这次谈话,刘领导跟路宽是不用说这么多的。
但一来经过周军、无人机两件事的接触、配合,刘领导很欣赏这位青年导演的大局观和思想高度。
二来这次奥组委的任命属实也有些打破常规。
为了让团队每个人都能认识到组织的苦心孤诣,不要还没工作就产生隔阂龃龉,还是要稍加解释一番的。
路宽虽然惊讶,但没什么不满,老谋子的能力他是服气的:“一切服从组织决定,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服务好祖国的奥运事业!”
“好!很好!”刘领导看的出这话是出自真心。
他罕见地开了句玩笑:“那行,今晚不留你吃饭了啊,呵呵。”
“领导客气。”路老板笑着应了一句,却没有走的打算。
安排董双枪在外谋划了这么一出大戏,就等着他在刘领导面前压轴呢!
刘领导抬头,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啦?”
“领导,我有事情汇报,比较重要,不知道耽不耽误你时间。”
刘领导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肃然的表情,皱眉道:“先说。”
“领导还记得10月的奥运竞标方案泄密事件吧?”
“嗯。”
“这一次去国外,我专门请美国专业的商业咨询公司埃森哲进行调查,当初方案泄露的主要媒体。。。”
路老板语气顿了顿,这是要把逻辑重音放在下面这句话了。
“是美国的新闻集团!”
“包括这一次的照片事件,也是新闻集团旗下的Myspace亚洲区女总裁邓温迪在幕后操作。”
“新闻集团旗下的Knewz是最先刊载方案的网站,他们Myspace里的华人用户和亚洲用户对方案的传播度也极高。”
废话,新闻集团美国传媒行业的老大,Myspace是SNS网站的第一,消息当然在这些市场份额比重大的网站流传得快。
他怎么不说自己的当时的Mytube也参与传播了呢?
刘领导眉头紧锁,他自然知道新闻集团的大名,但从来没有分管过这些工作,也不大了解。
“这个邓温迪。。。是华裔吧?”
“是,这个人属于彻底的无政府主义者,跟她的丈夫默多克很像。”
“更关键的是,她和鬼子的极右组织‘向世界传播史实会’关系密切,这一次对我的围猎,就是他们的密谋。”
逮着机会告状,路老板自然是言无不尽。
“《塘山》在日苯路演,有个叫葛西雄的日苯人三番四次找我,让我如果进入奥运小组,可以花重金买我泄露方案。”
“被拒后,他又找到内地导演陆钏和他父亲,资助了巨额资金进行涉及重大历史题材的电影创作。”
路老板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曝光了,刚刚我在外面还接到好几个电话。”
刘领导眼中精光内敛,一瞬间想到了问界的大屠杀剧本被驳回后,一直没有重新提交的问题。
彼时的他,就已经在猜测是不是这个年轻人又在落子。
没想到这一枪,是打在了这里。
他示意路宽稍等,打电话给秘书,言简意赅地聊了几句。
网络上的剧本对照、照片曝光、太郎的记者会都已经沸沸扬扬了,秘书三言两语描述了一切。
“真是狼子野心啊!”刘领导面色愠怒地一拍桌子。
青年导演信誓旦旦的话,他信七成已经嫌多。
但就像在周军一事中,他和路宽达成的默契一样,有些事情看人。
人对了,什么事情都对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之所以让他屡屡感到激赏,除了思想态度又红又专外,就是落子一向精准无虞,从不生拉硬拽,只顺势而为。
落闲子,抽大龙,不落痕迹。
奥运方案在北美泄露的主要媒介做不得假,他不会说谎。
但邓温迪和他口中的葛西雄、陆家父子究竟针对的是他个人,还是奥运会?
这就比较微妙了。
这番话路宽提前说,刘领导真不一定会管,毕竟两人的关系还没交心到那个地步。
但现在呢?
选择在今天这个场合,这个刚刚宣布了人事任命的时间节点说出来呢?
一个内地首富,未来的北平奥运会总导演,具有国际声望的艺术家,可以说是目前西方社会最有名的几个中国人之一。
他具有很高的话语权和统战价值。
他向作为奥组会领导的自己,透露了有境外敌对势力企图阻碍奥运会成功开展的嫌疑。
不但是嫌疑,是已经开始付诸行动,只不过阴谋暂时都被挫败。
自己还能无动于衷吗?
刚刚秘书小李的话犹然在耳边环绕,这对父子和葛西雄的恶迹日前都已经被曝光,几乎是把罪证放到太阳底下去晒。
就等待一个领导指示,对口机关的雷霆一击。
这几乎就是搭好了台,就等着自己指挥唱戏,受功请赏。
论关系、论人情,他很欣赏这位青年导演。
论职务、论工作,这是他不能回避的紧急事务。
会做出何种选择就很简单了。
大事已成,路老板功成身退,不再打扰领导办公。
看着他洒然离开的背影,办公桌前的刘领导长叹一口气,神色凝重地掏出电话,拨打某安局局长的号码。
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这位可以说是阅人无数的老前辈也不禁在心中感慨万分。
这种级别的落子之人,行商则为巨贾,从正当为高观啊。
——
从奥运大厦出来已经接近五点了,路宽拉开车门,突然一阵香风袭来。
驾驶座上。。。
怎么是小刘啊?
“你怎么在这儿?”
刘伊妃娇笑:“我跟思维在理想大厦同你们公司聊业务,离这儿就4公里,就过来了啊。”
“那你坐驾驶位干嘛?阿飞呢?”
“我让他先回家了,今天我给你做司机,过过开车的瘾,在美国都没什么机会。”
路老板大惊失色:“什么?你会开车?”
“当然啦,思维帮我拿美国驾照换过内地驾照了,合法上路。”
路老板一向珍惜自己的小命:“下来下来,我来开。”
“干嘛啊你?瞧不起人啊?”小刘撅着嘴一脸不满。
“这地界的车哪儿是这么好开的啊,你万一擦了碰了,我首富还没当几天呢?”
刘伊妃给了他一个白眼球,自顾自地系上安全带:“我救过你两次狗命,这次如果撞了,算你还我一次。”
路老板:。。。
五分钟后,屈服于小刘淫威的路老板第一次坐到了这辆车的副驾。
好在2004款宾利雅致R搭载的是GM4L80-E四速自动变速箱,驾驶难度不大。
他右手紧紧地拽着拉手,一脸紧张地给小姑娘指路。
“你有必要握着把手吗?看着就心烦,松了!”
路老板沉默着摇摇头,脑海中响起一首歌。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没上过几次路的女司机一顿手忙脚乱,还好没出大差错,根据人形导航的提示上了北四环。
“这是去哪儿啊?”
“酒仙桥。”
刘伊妃讶异:“啊?不回恭俭胡同啊?”
“路宽,都立春了,这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啊?”
路老板无语地侧头看她。
小刘像所有女司机一样,整个人身体紧紧地靠着方向盘跟要喂奶似的。
贫穷但慷慨。
他默默地给小姑娘摘下墨镜。。。
“嘿嘿,没注意,没注意。”小刘自己都觉得尴尬了。
有惊无险的三十分钟过去了,开车的人潇洒恣意,坐车的人胆战心惊。
路老板让她把车停在了酒仙桥所的斜对面的矮房边上,周围不大有人经过,深色车膜也不虞被人窥视。
“来这儿干嘛?你要自首啊?”
路老板看了眼手机上董双枪发来的信息:“等二十分钟,看不到好戏我们就走。”
他抬头看了眼小刘,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回去我开。”
小姑娘不屑:“切,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子呢!”
“喂,那辆法拉利恩佐呢?”
“你不是不要吗?”
刘伊妃言之凿凿:“我是不要啊!我开着玩不行啊?过完瘾就还你。”
“给你送芝加哥去吧。”
“嗯嗯!”
就像无数学车的新手一样,刘伊妃颇有些深陷车瘾的意思,何况她本来就对赛车感兴趣。
“对了,我们来这儿看什么啊?”
路老板笑道:“飞机上跟你讲的还记得吗?”
“什么?”
“哦!先杀人,再诛心?”
仿佛是为了应她这句话的景,话音未落,透过宾利雅致的前车窗,一堆记者围着一个眼镜男子往酒仙桥所的门口走。
太郎边哭边走,边挥手斥责记者:“你们!呜呜呜!别乱拍乱写,我要来接我父亲!呜呜呜。。。”
刚刚大义灭亲的钏子得知父亲被关在这里,企图打一打感情牌,来挽回一些自己的声誉。
这是董双枪在信息里告诉路宽的。
“陆导!请问您对陆老先生的控诉是出于什么目的?”
太郎转身大义凛然地看着这个记者,红着眼眶咆哮:“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有什么办法!一边是祖国,一边是。。。呜呜呜。。。”
酒仙桥所里,两位分局的同志出门接了个电话,神态轻松地回到讯问室。
跟个老东西磨叽了一下午,总算能结束这苦差事了。
呸!狗汉奸!
老陆有些不知所以,怎么才8小时就放自己走?
对!定然是好大儿来救自己来了!
也是,都这么久了,他要是还不知道找关系来捞人,那他妈的也太蠢笨了些。
“你们几个,我记住了。”老陆扶了扶厚厚的眼镜,努力支撑着坐的酸痛的大腿起身。
老东西挑衅:“怎么,笔录不用签字?”
“现在知道怕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长痘的年轻警员有些不忿,不用签字是因为要把你移交给國安了,移交材料签了字就行。
只不过话还没出口,就被一旁的老伙计拽住了。
纪律问题不能犯,让他自己去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再走出这座墙皮破败的基层所小院,看着暮色渐起的天空,老陆也是心有所感。
那小子路宽,费尽心力整自己这一遭有什么用?
还不是八个小时就把自己放出来了。
八个小时放你出来,是因为本来准备的十二个小时没用上,事情就成了。
“爸!”
“爸!你总算出来了!呜呜呜!!!”
太郎刚刚和记者一顿义正词严,就看到似乎又老了几岁的老父亲从所里迈步出来。
老陆一脸的不满:“钏儿,你怎么这么迟才来?”
太郎咬着后槽牙,决定狠狠心做戏做到底:“爸!我对不起你啊!但为了历史的真相,我不能昧着良心啊!呜呜呜!”
第一大孝子跪拜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寒风呜咽,应和着他声泪俱下的哭诉有些震撼人心。
这一刻的太郎,也许在表演方面稍微接近了一下自己心魔,另一位青年导演。
老父亲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顿觉毛骨悚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看周围记者和老百姓一脸唾弃的模样,跟刚刚所里的几个民警无异。
他声色俱厉:“钏儿!起来!怎么回事!”
“爸啊!你常教我,走错路不要紧,懂得回头还有希望。。。”
太郎哪里肯起来,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凹人设:“这次你千不该万不该跟葛西雄沆瀣一气啊!爸啊!呜呜呜!”
“那些鬼子兵哪里是有人性的啊!你不该在剧本里那么写啊!呜呜呜。。。”
耳顺之年的老作家如遭雷击,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惊恐,这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当初那个以大义灭亲为荣的年代。
他步履蹒跚地走近,寒风中几乎站不稳自己的身体!
“你!你说什么!”
陆钏不敢跟他对视,低着头的视野中出现两双制式皮鞋,随后是一个颇显威严的声音。
“陆天民,我是市國安反间谍情报局人员,现在依法对你予以传唤,这是函件,你过目。”
老陆目眦尽裂:“为什么?凭什么!”
他再看看低眉顺眼,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敢的好大儿,资深编剧瞬间明白了什么。。。
“不!同志,你们听我说!”
“不是我啊!是他!是陆钏啊!我是给他善后的啊!”
那些年拿笔杀过人的老文贼,这一刻突然感同身受了那种心悸和紧张。
就像浩劫里习惯性地六亲不认的高级知识分子一样,精神崩溃的老陆瞬间指向了地上的不孝子!
陆钏哪里能忍?
他鼓起勇气站起身继续甩锅:“同志,请你们善待我父亲,他只是一时的行差踏错,请你们。。。”
“我去你妈的!”
老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一脚踹在儿子腰间,把跪了半天、双膝发软的太郎踹翻在地。
他自己又哪里有什么好身体呢,踉踉跄跄地栽歪在地上,场面瞬间混乱无比!
國安的同志一脸无语,一边阻止蜂拥而上的记者拍照,一边拉开了这对父子。
兄弟阋墙、夫妻反目都听说得多了,这父子相残,实在是头一回见识。
一家子畜生,简直不堪入目。
在场同志迅速控制住场面:“陆钏!你不要轻举妄动,刚刚没来得及出示,这份是对你的拘捕函件,都一起跟我们走吧!”
太郎霎时间如丧考批,愣了几秒,情绪崩溃地涕泗横流起来:“爸?你!”
“你为什么临死也要害死我啊!呜呜呜!爸!”
他以为老父亲在所里应该交待了一切。
一对披头散发的父子,一对眼镜几乎都被压得碎裂的父子,相顾无言地看了眼对方,又绝望地闭上眼睛。
似乎不看,就可以隔绝身边围观群众和整个世界的鄙夷和恶意,继续在臆想的世界里阿Q他们大作家和大导演的姿态和地位。
父子俩任凭被拖拽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吵闹、尖叫、快门、惊呼声交织汇聚,一幕令人不胜唏嘘的人间大戏正在上演。
不远处的宾利雅致中,小刘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对禽兽父子深情出演的现形记。
与他们的互相背刺相比,自己和洗衣机的互相信任似乎含金量更高了些呢。
她侧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青年导演。
此刻,车窗就是拍摄现场的监视器,眼前闹剧里的帽子叔叔、记者、群众、陆家父子都是他的演员。
在他眼中,这应该就是他亲自编剧、执导、推进,直至现在杀青了的一部普通剧情片吧?
电影名叫《禽兽父子相残》,核心思想是先杀人,再诛心。
刘伊妃想到了自己日记中记叙的,奚恺元对他的“马基雅维利主义人格”的判断。
这一刻的她,似乎隐隐地有些体会到重生者对一切祛魅,以凌驾的视角来看待万事万物的感觉了。
唯一令她感到心安的,是这一刻的自己就坐在他身边,一起看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