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卡洛什,黑夜凝固的眼泪
第253章 卡洛什,黑夜凝固的眼泪 (第2/2页)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用肉眼看到这种只出现在传说中的存在。
相信即使将这个范围扩大到整个霜嚎部落,也顶多再加上那位寿命同冻石般悠长的年迈祭司。
“夜母的泪水……”
我无声念诵着它那来自部族古老歌谣中的名字。
传说中,夜母——那位执掌着黑暗与夜晚的伟大女神,遭遇其孪生姐妹的背叛,泪水滴落到这片土地,化作同样漆黑神秘的恶兽。
我甚至感受到一抹惊悚。
毕竟黑色冬狼这种生物,在野蛮人部落当中,往往是不祥的象征。
睹见其存在的人,将在黑夜与鲜血的映衬下惨死。
但很快,内心的欲望与对光明荣耀未来的渴望,为我压制住了心中的波动。
意识到这可能是人生的转机,我开始仔细观察。
这头通体漆黑的异色冬狼,年幼时的生活并不顺遂。
与周围狼崽截然不同的毛色,让它自出生起就受到狼群的排挤。
如果不是它的母亲——那头强健有力的狼群首领,它可能在刚出生时就被它那些不怀好意的同类咬断脖颈,夭折死去。
年幼时因人类血脉而被同龄人排挤,类似的经历竟让我莫名对它产生了一抹同情,以至于格外关注。
所幸这群冬狼规模足够大,而高地之上还算丰富的猎物也足以填饱群落中每一头冬狼的肚子。
小家伙在它母亲的庇护中活了下来。
那只狼群中的首领,以一种近乎固执的温柔将狼崽圈在腹下,用体温驱散寒冷。
当幼崽们嬉闹着想要将黑狼挤开时,低吼着将它们驱散,让黑狼最先吮吸丰沛的乳汁。
也正是在这种照顾下,天生就比同类小上两圈的漆黑幼狼,在冰霜与阴影的缝隙中艰难长大。
或许应该给它取一个名字?
我在心中如此想着。
在思忖许久之后,我决定称呼它为“卡洛什”。
请原谅我沿用部族诗歌中对异色冬狼的称呼,毕竟这几个字符所表达的含义太过贴切,我想象不到更好的替代方案。
卡洛什,黑夜凝固的眼泪,不祥的阴影。
来自先祖的记载得到了证实。
这头被我取名为“卡洛什”的异色冬狼,似乎真的是不祥与死亡的象征。
甚至还未来得及完全长大,它所在附近区域规模最大的冬狼族群,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只成年百足魔兽,在某个暴雪呼啸的夜晚,袭击了冬狼们栖居的巢穴。
凄厉的狼啸声几乎响了一整晚。
当我在第二天清晨重新靠近的时候,巢穴附近几乎堆满了冬狼的尸体,冻结的血液浸满雪地。
狼群损失惨重,近乎一半的成年个体死在了那场惨烈的战斗当中。
作为狼群的首领,卡洛什的母亲,那头英勇而温柔的母狼,同样沦为了雪地尸体中的一员。
卡洛什的生活急转直下。
狼母的逝去抽走了它在族群中最后的立足之地,它彻底成为了那象征不祥的孤影。
更多的排斥与无声的驱逐,每当它试图靠近分享猎物的狼群,迎来的永远是呲出的森白利齿与威胁警告的低吼。
而那在雪地中好似旗帜般醒目的漆黑毛发,更使得它被排斥在生存最为关键的狩猎之外,难以参与到群体当中。
愈发孤立。
终于,在一次失败的围猎之后,狼群的新任首领,将卡洛什彻底驱逐出了冬狼们的领地。
它孤独地站在风雪呼啸的山脊之上,望着群狼,发出了最后一声悠长仿若能撕裂灵魂的嗥叫,转身投入苍白深处。
成为了一头真正的独狼。
与此同时,以观察魔物神态,开创新战技为目标的我,也必须在狼群和卡洛什之间做出抉择。
没有丝毫犹豫,我选择了后者。
至于原因,在我愿意为它取名的那一个瞬间,便已经注定。
我开始在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区域追寻它的踪迹。
说实话,它那漆黑的毛皮在雪原上就像是白纸表面的墨点,不管是对于跟在其身后的我,还是那些格外机敏的猎物,都过于醒目。
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狩猎,让卡洛什的身形愈发消瘦,仿佛下一秒就会倒落在雪地之中,被风雪掩埋。
但就像是打磨后的冰刃,当长辈庇护下的天真与懵懂被磨去,那些真正的凌厉与锋锐,才得以显露。
它的气势更加深沉,姿态也愈发沉稳,那双与其鬃毛同样漆黑的狼眸没有了曾经的光彩,却无比瘆人。
卡洛什不再追逐。
作为一头独狼,一头有着独特毛色的独狼,曾经狼群奔跑围猎的狩猎方式并不合适。
它选择等待。
或许是一片背阴的陡峭岩壁下方,或是某棵被暴风雪折断,斜斜靠着一旁树木的铁杉树干底下。
卡洛什就像是一块真正的黑色石头,匍匐着身体紧贴冰冷地面,呼吸悠长而微弱,那身漆黑的毛皮与阴影完美交融。
有时候即使眼力敏锐如我,也需要数个心跳的时间才能重新定位它的所在。
一头健壮的冰原羚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区域,低头啃食石缝中的苔藓。
时间随之凝固,抑制着杀意的视线在羚羊脆弱修长的脖颈上扫过。
它似乎察觉到什么,双耳竖起,警觉抬头。
但就在冰原羚肌肉绷紧,即将弹跳逃离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抹潜伏在其前方不远处的阴影,陡然炸开!
毫无预兆的,漆黑幽影好似一张蓄满了力的牛筋长弓,自绝对静止中骤然迸发,化作一道模糊的虚影,在风雪中闪过。
我目睹了卡洛什狩猎的全程。
脑中浮现的,是它发力时漆黑毛皮下蠕动膨胀的肌肉轮廓,是爆发蹬地时脚下成扇形向后喷溅的积雪,是那双嵌入羚羊脊背的利爪,是猎物脊椎断裂时发出的“嘎吱”脆响……
死亡的凝聚,瞬间的释放。
一抹前所未有的美妙灵感于脑海中迸现。
我终于找到了,那将帮助着我走向巅峰,成为部族首领,完成儿时夙梦的关键。
一招以模拟冬狼狩猎姿态为雏形,展现瞬间爆发速度的战技。
从那天开始,我几乎成为了高原上的风雪。
昼夜不停地跟在黑狼身边。
它休息我也跟着休息,它狩猎我也安静隐匿于旁边不远处。
卡洛什应该察觉到过我几次,但在发现我并不会对它的狩猎造成影响之后,便也不再理睬。
我依旧保持着潜行状态,也从不主动靠近。
出于对独行者的尊重,也是一人一兽在无形中养成的默契。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我心中所勾勒的战技逐渐成型,而卡洛什的身形也渐渐成长。
相比起普通冬狼,它整体显得更加轻盈,四条修长足肢是强劲爆发力的体现,气质像是其所象征的那抹阴影,而更加深沉冷厉。
就在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就将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彻底将战技开发完毕,或者对方厌倦了我的存在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同样是一个暴风雪呼啸的夜晚。
那头成年百足魔兽再一次袭击了元气大伤的狼群。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
因为在白昼时分,我就跟着突然抛下即将到手的猎物,莫名转变方向奔袭的卡洛什,来到了狼巢附近。
如此遥远的距离,我不清楚它是如何感知到的百足魔兽的存在。
但毫无疑问,它仇恨着这只强大魔物,仇恨着对方杀死了它的亲人,破坏了它原本平静的生活。
战斗仍然持续了一整晚。
裂齿高地由高度浓郁魔法粒子凝聚而成的飞舞冰雪,与漆黑的夜色让我无法看清场上的具体情况,也不敢轻易靠近。
等到天亮时再望去的时候,这伙附近曾经规模最大的狼群已然彻底覆灭。
没有百足魔兽的尸体。
黑狼卡洛什同样消失不见。
这天过后,我也再没有于雪原之上,看到过那抹漆黑如墨的冰冷色彩。
它死了吗?
我不敢确定。
或许是那尚未开发完毕,只差最后一点“灵魂”,就能够让整个构架活起来的爆发型战技。
也是曾经一同游荡于雪原之上,饮雪食肉,抵御冰暴的无数个日夜。
我放弃了部落里“狩猎队队长”的职位。
在冰原之上,搜寻着对方的踪迹。
终于,在两年后的一个下弦月之夜。
靠近裂齿高地边缘,一处高耸悬崖之上。
映衬着背后的月光,漆黑修长的熟悉身影再一次映入了我的眼帘。
比记忆中更加精悍强壮,骨架似乎也被撑开了些,鬃毛漆黑依旧,却带上了一种真正经历过生死磨练的沉凝气度。
身上多出了几道可怕的伤口,一条骇人爪痕撕裂了左肩的皮毛;另一道伤痕则自后腰延伸至右腿。
它微微俯着脑袋,斜斜地看向我。
那双冰冷的狼眸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它是主动回来找我的。
目的,当然是让我见证那尚未完成的复仇。
于是,就像是两年前的那些日子,我安静地跟在它的身后。
穿过冰原风雪,跨越山脊,经过早已被冰雪掩埋的狼巢。
来到了高地深处,某个终年不见阳光的深邃峡谷。
这是那条百足魔兽的巢穴。
战斗结束得很快。
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
部族关于夜母的古老祷词莫名在脑海中浮现:
“赐予他暗影之足,踏敌之影而行;
赐予他静默之心,待雷霆之机;
赐予他复仇之齿,啜饮仇敌之血。”
漆黑精悍的身影融入夜色,好似在这一刻成为了阴影本身。
动作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每一步踏下,雪尘与冰屑都溅成无声晶花。
噪音、震动和视觉盲区被利用到极致,漆黑毛皮与黑暗浑然一体。
百足魔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虫类所特有的复眼中闪过一抹人性化的怀疑。
与之相对的,是卡洛什如亘古寒冰般的耐心。
靠近,爆发。
它向前扑跃而起,就像是以往千百次或失败或成功的狩猎那样。
但速度,却是前所未有的惊人。
即使是我,也难以捕捉到它在空中留下的痕迹。
“嘶嗤。”
令人牙酸,好似冰层被铁刺嵌入又撕裂的可怖噪响于空气中回荡。
百足魔兽失去了它的脑袋。
卡洛什杀死了它的敌人。
我站在空阔的雪原之上,视线尽头,是逐渐隐没于冰雪深处的漆黑阴影。
悠长的狼啸在狂风呼鸣中隐约浮现。
我知道,它不会回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狩猎。
它完成了复仇,也为我早已构建完善的战技架构,注入了最为重要的灵魂。
“昂……”
又一声狼啸响起。
但这次却是回荡在耳边。
模糊又凝实的狼首虚影,于身体周围狰狞涌现。
关于这项战技的名字,早在我第一次目睹卡洛什捕杀猎物,将利齿刺入血肉之时,就已经有了想法。
我将其命名为——
【牙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