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好的证明
第八章 最好的证明 (第1/2页)平心而论,刘羡并非一位依赖群议的人。
毕竟自十八岁以来,他历经大小战事三十余次。从刀与火的切身体验中,在张轨、孟观等前辈的言传身教中,又见证了郝散、齐万年、司马冏等对手的下场,他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决胜的关键不在于谋略的高低,而在于决断的胆魄。
《六韬》有言:“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这是在说,无论一个谋略有多么高超,不能立刻推行下去,那恐怕还不如一个易于推行的平庸计划。因此,身为三军将领,虽然可以用群议的方式来倾听意见,抑或是用群议的方式来鼓舞人心,但最终还是要敢于个人承担责任,个人来做最终的决策。
可如今的刘羡,已经不仅仅是一位将领了。他之前花了十多年,将自己从一名事事争先的斗将,逐步改造成谋定而后动的主帅。但现在,他所要负责的不仅仅是军队与士兵,还有数十万跟随自己的臣民百姓,他已经是一位领袖与君主了。
虽然在这一方面,刘羡的经验还比较青涩。但他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对待臣民百姓,是不能用治军的方式来治理的。尤其在事关民生的大事上,他必须要聆听民众的声音,在确认民众的意愿后,才能进行实行。否则强行逆民心而动,并不是说一定不能成功,但至少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故而在听到卢志的提议之后,刘羡可以说是极为心动,但他并不敢冒然做出决定。他明白,这个提议将会切实影响到跟随自己的每一个人,他最好先征得大部分人的同意以后,再将其推行下去。
在第一日,刘羡是与安邑的幕僚随从们谈论此事,他首先想知道身边人的态度。
这段时间,由于刘羡下达了扩军的军令,大部分幕僚都在着手清点户籍,准备扩军。而在得知卢志的提议后,他们虽然有些诧异,但对河东并没有太多故土之情,故而更多地是从政策的可行性上去来思考问题。
李盛分析道:“主公,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们若要着手迁民,首先要说服百姓,这就需要不少的时间,而到了正式迁民,怎么走,走哪条路,要花多长时间,最后在哪里落脚,都需要经过慎重的考虑。”
陆云富有民治经验,他思考以后,提出了一个可行的策略:如今夏阳和龙门渡在河东军手中,那可以从这里过河,然后走当年齐万年藏身的黄龙山,绕行到雍州刺史刘沈所在的北地郡,沿着陇山的山脚,一直到陈仓,再由陈仓道进入汉中。
“只要做到三点,就能够保证迁民的顺利进行。”陆云竖起三根手指,一一说道:“一,招揽雍州刺史刘沈;二,夺取陈仓城;三,拉拢仇池杨茂搜。”
有刘沈的支持,不仅在北地畅通无阻,也能抵御陇上的西军;有了陈仓城,便掌握了关中入蜀的枢纽;有了杨茂搜的援助,进入汉中也就有了落脚之地。而对于这三点,李矩思考一番后,对刘羡道:“兄长,如今西军主力多在弘农,只要谋划得当,这三个皆不是难题。”
刘羡微微颔首,他现在只关心最关键的问题:“若这么走,保守估计,需要多少时间?”
傅畅熟悉地理,很快就得到了一个粗略的答案:“若不算劝民的时间,只算正式迁民的话,从夏阳到陈仓,大概有八百里道路,从陈仓道抵达汉中,又是八百里道路。普通百姓拖家带口,一天差不多走三十里,山路还要少些。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天气的话,差不多要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刘羡低头沉吟片刻后,说道:“那我们就不妨算得更充裕一点,三个月!给三个月时间,应该怎么都足够用了吧?”
三个月,若不算准备时间,直接算要牵制西军的时间,最起码要牵制三个月。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但也不是不能做到。须知当年齐万年纵横关中,就曾经在半年之内绕得西军不知所以。只是当时齐万年的对手是孙秀,但此时自己的对手却要强得多。
可不管怎么说,经过如此一番分析以后,一众幕僚的意见都变得统一:若真有两百万斛粮食作为根本,只要在军事上完成牵制,这确实有着实现的可能。但最具体的难点在于,百姓们愿不愿意离去。
迁移毕竟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先汉时民间就曾有言:“民之于徙,甚于伏法。”,毕竟伏法不过家中死了一个人。可一旦踏上了迁徙之路,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路上亡失财货,远移后没有土地,又不习当地风俗,不便当地水土,许多人都会在迁徙中走入灭亡。
就算这一路,刘羡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又有一句古话,叫“故土难离”。故土是人们生养成长的地方,人们对其已经有一种无法割舍的眷念,极难将其割舍。更别说未来还有一千六百里的辛苦路程,这是很多人都没有走过的道路。
于是接下来的三日,刘羡令使者将此事通报于河东乃至于夏阳的旧部及遗民之中,想知道他们的意见。
这顿时在河东遗民中刮起了一阵飓风。事实上,蜀汉已经灭亡了四十年,现在当家主政的人中,对蜀汉还留有记忆的人,已经非常少了。他们愿意相信刘羡,虽说确实有老人们言传身教的影响,但更多的原因,还是亲眼目睹了这么多年来刘羡的所作所为,对他的能力有一定的认可,认可他能取得胜利。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离开河东,正如刘羡担忧的那样,四十年的岁月,已足以更迭两代人,大部分人都对河东产生了感情,而对蜀中全无记忆,甚至刘羡自己都是如此。因此,许多人并不愿如此简单离去。
哪怕是一直支持刘羡的河东薛氏,在家中都产生了一定的争吵,如薛兴的二兄薛雕就反对远走,他在家中同病重的父亲薛懿争辩说:“您身子弱成这样,怎经得起颠簸呢?我们家产业就在这里,难道要尽数抛弃吗?”
这说明了一个很尴尬的现状,那些仅存的渴望返乡的老人们,即使有返乡的意愿,可身体已经经受不起返乡的波折。而那些能够返乡的年轻人们,却多半舍不得积攒的家业,对巴蜀的情感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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