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朕能教你的只有逃跑
第九百七十五章 朕能教你的只有逃跑 (第2/2页)“臣有罪,谢陛下隆恩宽宥。”张居正欲言又止,最终谢了圣恩。
这事儿还真不怪高拱,郊祭、天坛祭天,真的真的太费钱了,两项加起来,要二十万银了,张居正当时让礼部官员去西山陵寝、天坛、先农坛代祭,省了这二十万银。
节俭的确是张居正一贯的主张。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怪高拱,朕记得呢,先帝皇陵一共五十一万银,还欠了11万银,到了万历元年十二月才结清,国朝没银子,摊子铺的大了,捂不住,反倒是让百姓笑话了。”
“那时候都难,只能勉为其难,现在国朝有银子了,热闹热闹好了。”
“臣等遵旨。”张居正带着群臣,再拜说道。
僭越这件事,必须要由皇帝本人说清楚。
僭越之罪可大可小,若是皇帝本人不讲清楚旧事,这新事就只能一切从简,毕竟皇帝真的问责起来,一个都跑不了,虽然皇帝从来没有因为虚礼,问责过任何人。
甚至皇帝本人,在私下奏对的时候,从来不让臣子下跪。
陛下不讲虚礼,也没人敢挑衅陛下的威严。
在很多事上,皇帝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和仁慈,但很多事上,陛下动起手来,比凌云翼的杀性还要大。
万历十九年二月初三,潞王起了个大早,四更天就起来了,用过早膳后沐浴更衣,将头发扎成了大人模样,戴上了二龙戏珠翼善冠。
今天,他这个潞王就要出发就藩了!
乌纱帽折于脑后有折角一对,折角为金箍圆弧,二龙点缀宝石,最大的一块在正中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金刚石。
“这用的是真金?!”朱翊镠掂量了下善翼冠,颇为惊讶,大老抠亲哥居然舍得用真金!
他小时候,拿着皇帝的翼善冠玩过,他没带,他觉得哥哥那翼善冠,就是牛马干活时候的套索,谁带上了,就要跟牛马一样的辛苦。
朱翊镠就是好奇,哥哥头上的翼善冠,是不是真的金子。
事实上,很小时候,朱翊镠就知道,哥哥头上的翼善冠,不是足金,是镀金,因为朱翊镠压根咬不动,那会儿他在换牙,硌掉了一个牙。
一晃,十三年过去了。
现在,朱翊镠要横跨太平洋,前往金山国(北美洲旧金山)就藩了,这皇帝送的翼善冠上面的二龙戏珠,居然是真足金,除了是四爪金龙,样式和陛下的一模一样。
要知道兄弟二人大婚,都用的假玩意儿,反正他们的身份,也没人怀疑那是假的。
“难不成这九章衮服上的金线,也是真金?”朱翊镠带上了翼善冠,换上了九章衮服,才发现这衣服有点重了,皇帝的衮服是十二章,亲王九章,朝鲜是七章,倭国、锡兰这些朝贡国是五章。
衮服等级森严,朱翊镠这件少了三章,但比皇帝那件贵,因为皇帝的金线是假的。
朱翊镠去了通和宫,在前往皇极殿参加就藩大典之前,朱翊镠要先去通和宫请母亲李太后出宫,到皇极殿参加就藩大典。
“拜见皇兄。”朱翊镠在通和宫后苑的门前,见到了穿着衮服的皇帝陛下。
“自上次答应就藩后,娘亲就不肯见咱了,连初一十五的拜见都省去了,你这次请娘亲出来,千万不要激怒娘亲,咱听慈宁宫太监说,娘亲昨日彻夜未眠,你不要言辞激烈,知道吗?”朱翊钧走上前去,小心叮嘱了一番。
高启愚上了两本奏疏,一本是继续奋斗,一本是停止奋斗。
选择停止奋斗这条路,在当下万历维新的成果上,不断稳固皇权是一条很不错的路线,保持商品优势和成本优势,不对海外继续开拓,朱翊镠就不用走了。
骂名,由坏人高启愚担了。
但朱翊钧选择了身股制的继续奋斗,那保持不了成本优势,海外开拓,潞王就得就藩。
任何事都有代价,潞王就藩金山国,朱翊钧要付出代价,李太后连儿子都不肯见,就过年时候见了一次,也是代价之一。
“皇兄放心,臣弟也不是小孩子了。”朱翊镠再拜,在张宏的带领下,进了后苑,入了慈宁宫,在宫门前有个佛塔。
李太后昨日彻夜未眠,就是在佛塔内,为朱翊镠就藩祈福。
“娘。”朱翊镠进了慈宁宫,见到了面容有些憔悴的母亲。
“镠儿啊,你要是不想去那么远,你就跟娘说,娘去跟皇帝说去,他还能忍心你我母子分离不成?”李太后看了朱翊镠很久很久,才叹了口气说道。
朱翊镠站直了身子,右手端在身前,左手负手放在身后,挺胸抬头的说道:“娘,金山国是孩儿自己选的。”
“皇兄不止一次对我说,可以在十王府,给孩儿建一个大大的潞王府!就当是孩儿就藩了,用万国美人填满潞王府,让孩儿享乐一生。”
“娘,做牛做马,孩儿不想,做猪,孩儿也不想,孩儿就想做个人,若是没得选也就罢了,现在有的选,孩儿要做个人。”
“孩儿不想一辈子的天空,只有潞王府高墙的四角天空,做活死人,比死了还难受。”
“像,你跟你哥越来越像了,他是被国事逼到这般田地,你又为何呢?”李太后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哭了半晚上,还是止不住的悲伤,此去水程两万里,和死了有何分别。
朱翊镠犹豫了片刻,看着母亲哭诉也有些悲伤,但很快他面色变得严肃,说道:“因为我是跟着哥长大的,所以和哥像也正常,娘,你不要觉得哥狠心,哥肩负日月,他…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别人总说哥是明君圣主,是不世明君,但哥就大了我五岁,这十九年走来,我看在眼里,江山社稷实在是太重太重了。”
“我能给哥分担一点,他就不用这么累了。”
李太后的爱总是有些偏袒,总觉的大儿子的百般辛苦都是应该的,但朱翊镠觉得皇兄这十九年,过得真的是太苦了,皇兄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被累垮的。
朱翊镠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藩禁祖制在,他根本帮不了皇兄任何事儿,不拖累就是好的了,他虽然经常说皇兄比磨坊里的驴还要累,但他知道皇兄的辛苦。
朱翊钧从来没有委屈过他朱翊镠,长大了,于情于理,朱翊镠都要帮忙负担一些。
“好好好,你们兄弟俩儿,兄友弟恭,都一心为国为民!就只有娘是个小女子,眼里只有你们兄弟二人的私门之利,娘是小人!行了吧!”
“金山国那么远,大明鞭长莫及,你就死外面好了,等到烂了,娘都不知道你死了!”李太后突然愤怒的大声喊了出来。
朱翊钧就在门外,听闻李太后的喊声,就要进去,但他抬起了脚,最终没有走进去。
“娘!”朱翊镠听到这句,没有顶撞,而是轻轻唤了一声,才满是笑容的说道:“娘,孩儿不会死外面的,真死外面,皇兄盛怒,怕是要把东太平洋所有人都杀了,才肯罢休。”
“谁敢杀我啊,一个徐成楚,就把天下百官吓得两股战栗,娘,我可是皇兄的亲弟弟。”
“没人敢杀孩儿,只要大明还在,在那边,所有人都要哄着孩儿,生怕孩儿出一点状况。”
朱翊镠可不是胡说,他无缘无故死在金山国,整个东太平洋所有的总督府,甚至那些夷人都要跟着陪葬,他是皇帝最喜爱的亲弟弟。
“咦?”李太后擦掉了眼泪,看着朱翊镠说道:“这倒是娘没想到的,娘确实是个小女子,没想到这一点。”
久居深宫的李太后是舐犊情深,是怕朱翊镠枉死在外面,李太后倒是不怕夷人作祟,大明军护着,什么夷人都是白瞎,李太后是怕朱翊镠斗不过金山国的大明人,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主意比肠子多。
做王妃、做贵妃,做太后这么多年,李太后太清楚了,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陷落的。
但朱翊镠这话,彻底打消了李太后所有的顾虑,暗害朱翊镠的代价,迎接皇帝的怒火,没有人能承受。
总是心疼小儿子,忘记大儿子这皇帝,早就不是十岁时候风雨飘摇的时候了。
朱翊镠和李太后说了两刻钟的话,才再拜告退。
“行了,你去准备,娘收拾下,去送你就藩。”李太后擦了眼泪,端起了太后的架子,示意朱翊镠去准备就藩大典吧,她收拾收拾就去。
李太后如果不参加就藩大典这事,后果非常严重,主要是对皇帝不利,皇帝落个不孝的名声,十分有十二分的被动了。
就是朱翊镠没有打消李太后的疑虑,李太后还是会出面,小儿子是儿子,大儿子也是儿子。
李太后答应就藩,其实这母亲的爱,她还是给了大儿子,委屈了小儿子远赴万里,让大儿子最在乎的国事,更加顺利。
“怎么样?娘亲要去参加就藩大典吗?”朱翊钧见朱翊镠出来了,立刻问道。
“娘一会就去,娘就是怕臣弟死在外面,皇兄,臣弟要是真的枉死,皇兄会怎么做?”朱翊镠也好奇这个问题。
朱翊钧想了想,十分郑重的说道:“朕会把倭人抓干净,送到鲜卑草原,用十年时间,修一条驰道到莫斯科,除了金山国的人要给你陪葬,朕让整个泰西给你陪葬!”
“东太平洋总督府背后的主子是西班牙,西班牙真的太远了,朕只能从莫斯科一路打到马德里去。”
朱翊镠打了个寒颤,皇兄比他想的狠太多了,朱翊镠愿意称其为狠人大帝!
“不至于不至于!”他赶忙说道:“那臣弟还是保护好自己这条命!决不能有什么闪失,这要打到马德里,得多少大明人遭殃啊,这转战数万里,可不是小事。”
“啧啧,突然觉得身上背着这么多人的命,一定得好好活着!”
“镠儿啊,临行前,朕再嘱咐你一句,千万记住,遇到了任何危险,走为上策。”
“只要你人还在,三千人不够,就六千,六千不够就三万,总归,小命要紧。”朱翊钧给朱翊镠整理了下衣着,低声叮嘱道:“戚帅教你学会胜利和分赃,学会战败和断后。”
“朕能教你的只有逃跑,千万不要逞能,你背靠大明,可以重来一万次。”
“臣弟知道了。”朱翊镠非常肯定的说道,奋斗归奋斗,但命只有一条。
“要不和之前说的那样,朕给你弄个假身?你在潞王府花天酒地?”朱翊钧忽然开口说道。
“皇兄,国事岂能儿戏?我就够胡闹了,皇兄就不要胡闹了!”朱翊镠一听就连连摆手,有的时候,稳健皇兄比他还要胡闹的多!
瞒天过海假就藩,亏皇兄能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