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风雨兼程烟波险,鸿志初展客路艰
第九百七十七章 风雨兼程烟波险,鸿志初展客路艰 (第2/2页)金山伯权天沛看到了潞王的船只和舰队上悬挂的团龙旗,快速帆船这种海上巨兽,也只有大明能够建造,一次性出现十艘,代表着潞王殿下来就藩了。
权天沛立刻下令全城百姓和奴隶,都到码头迎接潞王殿下,虽然简陋,但权天沛还是在8号码头营造了一个迎恩门和迎恩馆。
权天沛对潞王一无所知,仅限的了解,也只是混世魔王的称号,权天沛迫切的希望潞王能够来到金山城,因为,他真的撑不住了。
金山城距离大明实在是太远太远了,而且横跨了整个大东洋,三万里的水程,让愿意来到这里汉人少之又少,没有朝廷的背书,金山城就像是个随时要熄灭的火苗。
潞王无论什么样的性格,权天沛都要忍受,而且还要把这位爷伺候好,伺候舒心。
朱翊镠走下了船舰的楼梯,走到了栈桥之上,用力的跺了跺脚,缓解了下自己的晕地症状,才走向了栈桥等候的人群。
“拜见潞王千岁。”权天沛带领所有人跪迎朱翊镠的就藩,对于礼法,他一窍不通,虽然翻看了《藩国仪注》,但金山城条件有限。
“免礼。”朱翊镠站定,看着那个有些简陋的迎恩门,至少可以肯定,金山城欢迎他。
大明藩王就藩,因为各种原因,每次就藩都不受当地百姓待见,毕竟每一位藩王就藩,都代表着一大堆田土要划拨给藩王府,各地官田不够,就要滋扰百姓。
潞王不肯就藩大明腹地,也有这个原因,本就受万民供养,还要被万民所厌恶,可谓是罪上加罪了。
“皇兄告诉我,不是奴隶制,不好开拓,今日见金山城,皇兄说的对。”朱翊镠对着权天沛说道。
权天沛面色立刻轻松了起来,他最担心京城来的这位天上住着的王爷,有太多的道德负担,这对金山城的开拓不利,可潞王一开口,立刻让权天沛清楚,这位殿下,没有被仁义礼智信这些道理给灌成傻子。
相反,殿下相当务实。
伐木、垦荒、水利、修桥、修路、修城营堡,全都需要力役奴隶,光靠远渡重洋的汉人,能做多少?
“迎王旗。”权天沛再次大声喊道。
三名缇骑扛着三面旗帜下船,第一面是象征着皇权的团龙旗;第二面是象征着潞王的王旗,一个大大的潞字旗;第三面是七星旗,这是大明的海旗,代表着金山国是大明海外藩国。
还有潞王的大驾、王座等物,也从船上被卸下,这是潞王的王驾,自然要跟着潞王一起抵达金山国。
三杆大旗,被缇骑扛到了金山城内,潞王领着权天沛、孟金泉等人,走进了金山城内。
一进城,潞王眼前一亮,这个山城,居然比他想的要繁华的多!
一条宽三丈的主街道两侧,是各种各样的商铺,最多的自然是金银行,米面粮油酒柴、笔墨纸砚等物皆有售卖。
四千人在大明腹地连个乡都算不上,朱翊镠已经做好了吃四十年苦,把金山城彻底建起来,但连片的砖瓦民舍告诉朱翊镠,这里不是想的那么贫穷。
“出产黄金,黄金又能买到很多的货物。”权天沛低声解释着,为何城内城外,如此不同,汉人太少了,能弄成这样,他已经倾尽全力了。
朱翊镠走进了潞王府,这个潞王府在金山城的中心,位置很好,占地八十多亩,但楼台阁榭,都很普通,远不如京师的潞王府豪华。
但这已经让朱翊镠非常满意了,毕竟他的期待本就不高。
权天沛,一个很擅长经营的人。
朱翊镠坐定后,才对着权天沛说道:“我初来乍到,金山伯,城中一切照旧就是。”
“殿下,臣这里有几件急事,需要殿下处置。”权天沛拿出了几本札子,交给了朱翊镠,请朱翊镠批示。
朱翊镠眉头一皱,按理说他这刚到,怎么也要休息几天,怎么上来就要处理公务?这是刚上岸,就要给他个下马威不成?
“金山伯这日子过得有点糟心啊。”朱翊镠看完了札子,才明白自己误会金山伯了。
金山伯不敢给潞王下马威,潞王殿下手下三千兵马,把金山城杀个对穿,再横扫三遍。
完全是潞王殿下再不就藩,金山城这摊子就要吃散伙饭了,金山伯的处境相当的困难。
“我一时妇人之仁,反倒成了今日之困局,请神容易送神难。”权天沛的面色有些苦楚,说起来都是四年前,万历十五年的旧事。
一群从倭国流窜到金山国的海寇,漂洋过海的来到了金山城,看在领头的都是汉人的份上,权天沛接受了他们。
在开拓的这四年时间里,总数超过八百人的海寇,成了金山牙兵,四处出击。
现在,这些海寇在头领谢瑞祥的带领下,越来越不安分,在城里,私设税赋、擅取货物、诬陷良民、收取陋规、杀人越货草菅人命等等,权天沛手里一共就四百人不到,实在是无法节制这个谢瑞祥了。
最近谢瑞祥更是把主意打到了黄金之上,谢瑞祥要求金山城必须要分三成的黄金给他,否则就要发飙了!
简单而言,城里最能打的一批人,反对权天沛,甚至打算把他杀了取而代之。
“今天这个谢瑞祥有没有到码头迎接孤?”朱翊镠坐直了身子,身上的气势一变,眼中露出了寒光。
长史孟金泉立刻说道:“未曾到码头迎接。”
孟金泉是少有的进士出身的长史,他到潞王府是打算从长史进都察院,长史都是监视藩王的,进都察院是晋升通道。
潞王要就藩,孟金泉就想做金山国的宰相了,潞王要就藩大明腹地,孟金泉在去年就升转去都察院了。
孟金泉在码头的时候,就已经心生疑惑了,这金山城又不太平,武装力量只有四百人?
“未曾。”权天沛面色更苦,低声说道。
朱翊镠深吸了口气说道:“那简单了,这谢瑞祥,怕是已经和夷人、红毛番,勾结到一起去了。”
“嗯?”权天沛一愣,而后冒了一身的冷汗,他呆呆的说道:“不能吧,他不是要黄金吗?他要是和夷人勾结到一起,他还怎么拿到黄金呢?”
“金山城能有今天,他最起码也有一半的功劳,他毁了金山城,对他有什么好处?”
朱翊镠以为这权天沛在演戏,毕竟潞王跟着皇兄听政、在万历十三年监国的时候,碰到的全都是老戏骨,浑身上下,全是演技。
朱翊镠看了眼孟金泉,孟金泉摇了摇头,这权天沛不是演戏,因为这金山城从上到下,孟金泉就没看到权天沛对牙兵头子谢瑞祥,有任何的防备。
孟金泉判断,要么权天沛天生的老戏骨,演技太好,而且留有后手,要么就是真的妇人之仁。
“算了,抓来问问就是,请骆帅出马,反抗者以叛乱论罪,格杀勿论。”朱翊镠没有详细解释,拿出了火牌,让骆尚志出马。
骆尚志是浙江余姚人,出身世袭百户,万历十三年入朝抗倭任水师扬威团营参将,为东征英豪二十八星宿之一,身上有皇帝赐的西方娄虎星,是正经的水师强将。
骆尚志这次跟随朱翊镠来到金山国,是为了水师的远洋部署做训练。
“末将遵命。”骆尚志俯首领命,调了一千人水师,就直奔谢瑞祥的老巢去了。
朱翊镠等了不到半个时辰,谢瑞祥就被骆尚志抓到了潞王府内。
“金山伯,人抓来了,他不到码头迎接孤,已经是大不敬了,孤以为他要的不是黄金,而是你的命,咱们就当面审问一番,看看孤说的对不对。”朱翊镠倒是兴致勃勃的说道。
打个赌,输了无所谓,赢了,这就藩的第一把火,算是烧热灶了。
“呸!”谢瑞祥用力的啐了一口,看着权天沛说道:“权天沛,老子辛辛苦苦拼杀,这金山城建好了,你倒好,跑回大明,混了个金山伯!这开拓伯爵,本该是我的!”
“金山伯,本该是我的!我的!没有我,能有金山城的今天吗!”
谢瑞祥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儿的人,被水师锐卒给抓了之后,知道翻盘无望,跪在地上,看着权天沛目眦欲裂,眼睛通红,恨不得杀了权天沛。
“当初我让你回大明腹地领赏,你说在大明留有案底,不愿回去,说愿意看家,让我回大明,现在又怪我抢了伯爵之位?”权天沛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说道。
权天沛完全没料到,居然不是因为黄金,而是因为爵位!
谢瑞祥是个海寇出身,他回大明不被捕就不错了,还想领赏?
“我要是知道有爵位恩赏,还轮得到你?”谢瑞祥用力的挣扎了两下,挣脱不了缇骑的约束,才愤怒无比的啐了一口痰,啐到了权天沛的鞋子上。
谢瑞祥做梦都想要个正经人的身份,而不是海寇。
“我我我…”权天沛一时语塞,最终叹了口气甩了甩袖子。
朱翊镠是对的,这谢瑞祥心里有恨,而且恨意积累日久,已经到了恨不得要杀了对方的地步。
“拉下去,查补之后,斩了吧。”朱翊镠看着谢瑞祥,稍加斟酌,不玩什么权衡之道,直接斩首。
权天沛一听潞王宣判斩首,吓了一跳,赶忙说道:“殿下,能否宽宥一二?谢瑞祥在金山城颇有人望,如此轻易斩首,恐怕人心动荡。”
“人心动荡你就不必管了,孤自有办法。”朱翊镠摆了摆手,他可是公审制的发起人,如何让人心安定,他自有办法,他看着谢瑞祥说道:“谢瑞祥,你也别不服气,我来问你,今日孤就藩金山,你为何没到码头迎恩?”
“我没看到!”谢瑞祥梗着脖子说道:“今日被你拿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硬气!”朱翊镠也不气恼,对着权天沛说道:“查补之后,你自然清楚了,带下去吧。”
朱翊镠不是无故杀人,这个谢瑞祥勾结夷人、红毛番的事儿,怕是已经到了快要发动的时间,黄金这东西,对大明、对泰西都很有吸引力。
调查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朱翊镠和权天沛还没说完话,就调查清楚了,谢瑞祥和墨西哥总督府勾结,谋取金山城,人证物证书证,铁证如山,还有一份血契盟书。
“殿下,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权天沛一脸茫然,他在金山城都没察觉出这些,朱翊镠刚到一会儿,就判断的如此准确!
朱翊镠倒是颇为平静的说道:“没什么,谢瑞祥不借助外力,拿不下金山城,杀不了你,要不早就动手了,所以,他只能寻求外力了,金山伯只不过是当局者迷,孤是旁观者清。”
朱翊镠忽然觉得,他平日里接触到的人和事,尤其是看的斗争卷,对于判断局势,实在是太有用了!
从权天沛的札子来看,权天沛和谢瑞祥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尤其是谢瑞祥越来越猖狂,连指使手下草菅人命都做出来了,谢瑞祥已经不在乎金山人的死活了。
矛盾激化到如此地步,毁灭彼此的斗争就会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