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药贩驾临
第一百八十五章 药贩驾临 (第1/2页)裴液看了一会儿闭合的光幕,轻叹一声,躺在了枕上发着呆。
他想着刚刚离开的那位晋阳殿下,初见时她就穿着醒目的红裙、带着坚硬的金面,那样鹤立鸡群,像这冷寂宫里的一抹鲜火。
但鲜艳的颜色其实未必只是自信和挑衅,有时候也是防御,就和坚冷的金面一样。
火的颜色可以煨暖身体,并且能够遥遥提醒他人不要靠近,所以如此孤伶伶地在这座大殿里长大,她连个侍女也没有。
李幽胧保不住朦儿的一条腿,在同样的年纪,她当然也知道自己担负不了这殿里任何人的性命。
裴液又转向许绰,想着她谈论那些捭阖之事时智珠在握的从容神情,然后又转向她那些不显于人前的,小楼饮酒投壶时兴奋拍起的手掌、一起吃完牛骨的寒夜里背手蹦跳的脚步、祭奠好友的雪林里和三个小孩子的吵嘴……
他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想笑,但嘴角勾起来还是轻叹了一声,一低眼,却见黑猫在他胸口一踩,然后两脚踏在他脸上和额上,一跃扑灭了烛火,在枕边卧了下来。
裴液皱眉眯眼:“干嘛啊。”
“你刚刚笑得太像个大人了。”黑猫在黑暗里静静亮着一双碧眸。
“什么意思?”裴液往下滑了滑身体,把被子提到肩膀,灯烛一灭,他嗓音也就轻了些。
“就是那种无奈含笑的神情。好陌生,忍不住踩两脚。”黑猫冷静道。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猛地一翻身把小猫按在了身下,揉了它十个来回。
……
第二天醒来再睁眼时,床前是一张冷淡的、额发微乱的脸。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把眼闭上又重新张开,这张脸还是没有消失。
“来这么早啊。”裴液轻叹一声。
“怕你万一死了。”屈忻低头写着药剂配方,床边早搭起了摆着各色药物的小桌板,一张大帷幕围起了整张床。
“不会的,你给我治了几回,我现在也懂些了。截筋断骨、割裂穿透,这些我都能还过来,不留病根的。真要那么严重,早连夜请你了。”
“一肩骨断筋乱,一肩骨裂,右臂骨血皆散、肘腕扽伤,肋骨断二,脏腑震伤出血,身上血创九处,俱已以真气闭合。”屈忻平声点点头,“确实还好,按前几回的经验,这个状态把你放出去,还能再打百十来合。”
“那,你为什么急着在我还没醒来的时候就把我脱光了。”
“因为我也很忙。”
裴液沉默地看着她,两只手垂下去按住了腰间唯一的短裤。
屈忻懒懒地没抬眼:“那里没受伤,不脱你的。”
裴液没动也没说话,这只是他给自己的安全感。
“今月的【大还元针】也用给你了,一会儿我给你把创处都梳理了,然后你自己服了这枚【生芽丹】,就没有什么了。”屈忻道,“金面具说你这些天总要动手,没时间静养,不然不用花费这么多的。”
裴液立刻很警惕,抬手挡住她取薄刃的动作:“你先别,花费多少?”
“【大还元针】我一月只能用一次,崆峒时就已说了,不作售卖,我认为该用时才用。但若用了,一次就一百两。”屈忻绕过他的手取下了薄刃,“【生芽丹】便宜些但也不常售,只凭我开取,一枚作价八十两。”
“……”
“但是你放心,”屈忻很快道,“金面具已经把银子付了。”
裴液压低了声音瞪着她:“缥青不是已预付给你七十两了吗,你怎么还收钱?”
“你又忘了,那是保命金。”屈忻认真道,“你自己不也说了,这回不危及性命吗。”
“……”
“你放心,付的是二十三两,救你命时我就只用二十三两的医术,不会用这么贵的东西的。”
屈忻以火炙净了薄刃,在他伤处点了周围几个穴道,屏蔽了感觉,戴上面罩,穿好手衣,轻轻一划剖开了断骨处。
这回没有让他晕过去,裴液就支着头看着她割开自己的皮肤,一会儿捏着几块儿碎骨皱眉比对拼凑,一会儿把手伸进肚子揉按摸索内脏,然后染着一小臂的血出来……
裴液这时大概理解了屈忻为什么喜欢给他开刀,显然对这具强健的身躯而言,这种庖丁解牛的刀法造成的损伤是真的睡一觉就能完整如初,医者可以放手施为而不必担心伤者的脆弱,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任意挥洒技艺的平台。兼以他总是面对各种难得一见的敌人,留下诸多难得一见的伤情,更是这种极于医道之人眼中的珍稀患者……
遮着口鼻的屈忻斜眸瞥了他一眼,将手捏住的筋轻轻一提,裴液手猛地一抽,整个人挺了起来朝她倾斜过去。
“你干嘛啊?”
“没什么,试试你这条筋完不完整。”屈忻淡眸中升起些满意之色,手指把玩了两下筋头,“圆润干净,鲜嫩强韧,真想抽出来瞧瞧。”
“……我前几次昏着的时候,你也自言自语这种可怕的话吗。”
“没,我是在用暗示征求你的同意。”
“我怎么可能同意。”
“我会给你按回去的嘛。”屈忻淡叹一声,将两截筋用一药膏续起来,“你确实骨脉清奇,即便不修行,也是练武的好苗子——常人这条筋比你要短上两寸,你这个感觉可以打个结了。”
“这也是暗示吗。”
“不可以吗。”
“不可以。”
安静了一会儿,屈忻平声道:“其实我现在有把握把一个人的身躯改造得更合用些,截一截筋脉,磨一磨骨头……裴液,你知道吗,其实并非天生的就是最好的。”
“不,行。”
于是屈忻彻底不说话了,低着头默默修理着他的每处伤口,裴液早知道这人嘴里才不会有什么真正的闲聊,一切看似正常的对话都是为了她暗中不可告人的目的。
有时候这个目的是医术,有时候这个目的是银子,有时候这个目的是嘲讽他。
接骨、续筋、梳脉,细致活耗费了一整个上午,屈忻最终摘了手衣面罩,洗净刀具,拿酒巾给他擦净身上血迹,一切妥当后,竟从包里取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对着裴液沙沙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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