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四章 最简单的,最艰难的。(上)
第两百四十四章 最简单的,最艰难的。(上) (第2/2页)甚至只要他在平定叛乱的时候,将罗网再织得细密些——塞浦路斯的家族还要少三分之一——这样,那些家族的领地与钱财,包括依附于此的民众,也就都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但这三次机会塞萨尔都放弃了。
而除了必须耗费在塞浦路斯上的军防支出,塞萨尔可能还会有——不,或许已经给出去了一大笔钱……
谁都知道,在这个世上最耗钱的事情,大概就是打仗了。
一个国王,无论怎么奢靡无度——购置珠宝、定制华服,甚至于豢养情人,建造宫殿,那都是有限的,只有战争——那是个无底洞,每天都会如同一头末日怪兽般的吞噬大量的人力、物资和钱财。
鲍德温并没有动用约瑟林二世遗产的意思,他也不允许其他人向这笔钱财伸手。但大家知道鲍德温正在筹备他的第一次远征——援救曼努埃尔一世的那次不算——塞萨尔毫不犹豫的拿出了他现有资产的一半,也就是十万枚金币。
所以当丹多洛问他要铸造多少新钱的时候,他只能说先铸造一万枚,这个数字可真是有点寒酸。
要知道,威尼斯人也承接着帮助其他地方的君主们铸造货币的工作。
若对方只是一个骑士,一万枚金币已经相当体面了,但他现在已经是塞浦路斯的领主,这也是丹多洛为什么会想到出一部分金子为自己的孙女,也就是塞浦路斯的女主人铸造一些金币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此时的领主们最常采用的方法。
加税。
即便在法兰克或是已经好几年没有战争的地方,领主或是国王要求加税,也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儿。
而塞浦路斯——这个地方堪称危机四伏,岌岌可危,只要塞萨尔说这笔税金是为了圣战而增设的,又有几个人能说不呢。
从贵族到平民,只要他们没有离开塞浦路斯,必须面对撒拉逊人永无休止的骚扰与侵袭——他们一直渴望着有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让他们能够摆脱异教徒带来的噩梦,现在不过是一些钱……
但塞萨尔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建立了新的税务机构,雇佣了新的税官,但塞浦路斯人所要缴纳的税款不但没多,反而少了。
一开始的时候,丹多洛以为他想要凭借着冰糖牟利,但他听鲍西亚说,这些冰糖很有可能成为对骑士们的赏赐——毕竟塞萨尔与这些骑士之间可没有十几年,几十年的感情,他们来到他身边,要么就是钦佩塞萨尔的勇武,要么就是感念塞萨尔的品行,还有一些完全是为了兑现自己的誓言,他们曾经向塞萨尔的父亲和祖父发过誓,要为他们以及他们的继承人献上忠诚。
而让丹多洛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年轻人在得到了一百名骑士后,所想的居然不是劫掠——这是大多数骑士们的第一选择——也不是恐吓和压迫,而是要和商人一样去做买卖。
不,他的想法更近似于一个沉迷于打理土地的爵爷。
虽然此时的贵族以在战争中得到功勋为荣耀,但也有些和农民一样喜欢沉醉在耕作和牧畜的人,他们确实存在,虽然并不多见。
但他们多数都是一些平庸无能的人,要么没有得到赐福,要么虽然得到了赐福,却并不深厚,又或者是本身有着一些即便是教士也无法治愈的疾病,不得不选择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但塞萨尔不是,人们都知道,他与鲍德温乃是圣地和整个十字军的矛与盾,而他也经过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斗,他的战绩虽然不像鲍德温那样显赫和突出,但是在骑士中享有美名。
甚至可以说,当吟游诗人弹着琴,吟诵那些以鲍德温与塞萨尔所经历的战役而创作出来的长篇诗歌时,无论怎样危急,怎样可怕,只要他说出了塞萨尔的名字,听众们就会嘻嘻一声,在胸前画个十字,安下心来。
他完全可以用刀剑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我查到的。”丹多洛注视着塞萨尔,慢慢地说道。
塞萨尔拿起丹多洛交给他的东西看了一遍。果然,正如他们预料的,这件事情与以撒人有关。除了挑拨离间,制造缝隙,获得冰糖的代理权,乃至更多的特权之外,他们还有意让自己的妻子或是姐妹成为鲍西亚身边的知心人。
在宫廷里有很多这样的女人,她们可能原先是娼伎,也有可能是家族特意培养出来的“鸟儿”或者是“猫儿”,她们或许去侍奉一个男人,但有些时候,她们也能拥有一个正式的身份,来到那些贵女身边。
她们擅长奉承,满口谎话,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那些女孩们的信任,甚至可以用甜言蜜语,唱歌跳舞,乃至于一个俊美的少年来腐蚀这些好女人的灵魂,逼迫或是诱惑她与她们站在一处,然后再通过她来影响她的丈夫。
也是鲍西亚,她从祖父和塞萨尔这里得到的爱和信任已经足够,一发现她们的企图,毫不犹豫的告发了她们,这些家伙才没有如以往那样阴谋得逞。
“我给你个建议,若是你当真希望有一个安定的塞浦路斯,那么就应该所有的以撒人都抓起来,把他们处死,或者是驱逐出去也可以两者皆有。”
“以行贿的罪名吗?”
“行贿,您开什么?玩笑,您答应他们了吗?您什么都没答应,塞浦路斯原本就是您的,您爱怎么处置他们都是您的权力。”
塞萨尔陷入了沉默,丹多洛还以为他又动了仁慈的心,不愿意如此残酷的对待那些以撒人,“他们罪有应得,孩子,无论你怎么处置他们,都不会有人来责备你。”
“但他们并没有偷窃、强暴和杀人。”
当初伯利恒的勒高受了罚,也是因为他说了谎,并且有冒充领主的嫌疑,这是一桩重罪,一些地方甚至会处死这种罪犯,好一些也会被处以剥皮、肢解等极端刑罚,最低程度也会被拔除毛发,烙印,或是佩戴刑具游行。
塞萨尔让他们只是挨上几鞭子,驱逐出去,几乎都可以被认为过于宽容了。
塞浦路斯的以撒人确实没有犯罪,或者说他们的罪行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终止了。
“您是担心以后不再会有以撒人到塞浦路斯来做生意了吗?放心,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什么地方都会去的,包括地狱。”
塞萨尔还是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将所有的以撒人驱逐出去,不会有任何人感到介意。
“但这违背了我所制定的法律。”
“您才是法律的主人。您制定了它,当然也可以改变它或者是取缔它。”丹多洛这样说道。
随后他看到塞萨尔正在向他微笑,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位老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猜到的真相——这怎么可能呢?
“您是说,您想要让您所制定的法律凌驾于您本身……吗?”
丹多洛一贯有着一些长者的傲慢和无理,又因为塞萨尔是那种对老人和孩子都相当宽容的人。他们平时相处的时候,并不像是一个商人与当地的领主,更像是一对真正的祖孙。
但就在此刻,丹多洛无法控制地,无比敬畏地放低了声音。
威尼斯共和国——当那些在水泽中艰难求存的威尼托移民建立起这个国家的时候,为何不是公国,或者王国,而是共和国呢?
正因为他们渴望着重现古罗马共和国的荣光,他们追求自由,公正,廉洁,为此每个威尼斯总督都受到了最大的限制,他们被所有的威尼斯人注视着,就如同曾经的古罗马将军与执政官那样受到民众的监督。
但人的贪欲是无穷的,即便不是为了他自身,只是为了他所认可的道德与公义,一个有野心的人也必然会要往独裁者的方向走。
“这是一个多么崇高的理想啊!”丹多洛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