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浊文武
清浊文武 (第2/2页)正思索间门子敲门“县尊,可否进来上茶和酥糖?”
“进来吧。”王富春站起身来背手踱到堂中,看着堂前挂着的他亲手写下的“恤民如水”的字轴。
门子进来瞧了一眼便将两盏刚打了沫的茶汤和一小碟龙须酥至于沈师爷周边茶床,顺手捡拾地上碎散的瓷片……“啊!”一声轻呼,王富春正凝望着字轴上的“水”出神被这声音惊醒,转身来看原来是门子不小心被瓷片划破手指,鲜血顺着指尖滴落青砖转瞬渗入只留淡淡褐痕。门子赶紧扯下衣摆抹布裹住手指,然后用袖口搽干了地上的血滴和茶汤便关门退了出去。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落下沈师爷的声音传来“此间原只有一只茶盏,东翁推与我饮,我且饮过一口便被东翁又端起饮尽,二人共饮一盏茶何来清浊之分?”
噫?……!王富春闻言陡然转身走到沈师爷身边坐下俯身来听,只见师爷不急不缓茶盏抿了一小口,又三指捏起一小撮散在碟边的龙须酥丝放入口中,接着又抿一口茶满意的说道“东翁打碎茶盏,茶汤撒于地何来清浊?终只得下仆跪地擦拭收拾细碎刺得满手鲜血民苟活于清浊之间而已。”
沈师爷指了指王富春道“清浊两党共饮一盏茶又岂会打碎茶盏?”紧接着又朝天上指了指,又指了指茶床上两只茶盏道“目下上将一盏茶分为两盏,茶叶本无清浊,皆以水和浮沉汤沫具为一体,边疆宁则天下安、天下安则百业兴。”
“噢,师爷之意两党源出一处,皆仰赖天子之赐,茶盏之茶汤乃庶民之税赋,而我等皆茶盏也?”王富春恍然。
“然也。”师爷用手指蘸了蘸茶汤,在茶床上画了一个圈,又画一条线将圆圈一分为二“现茶分两盏一为西军一为中枢,打仗军需赖百姓民脂、中枢治世仗百姓膏,现西军责中枢三冗日重克扣军需要行裁撤行政,中枢责西军借入中法虚增盐引茶引毁市井商贾根基,只恐争抢之间茶盏碎裂而祸及庶民啊。”
王富春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咽了一口口水等着沈师爷继续往下说。
“我在京师与东翁定下这从中取便之策,本意是两党斗而不破,既济军需、又附中枢,以商贾之财还能惠及下民,是以陵江县上下有现如今百姓富足而忘饥寒之繁盛。”沈师爷端起盛着龙须酥的小碟放到嘴边,连酥糖带那些糖粉糖渣一并放入口中,接着又将面前茶盏一饮而尽,后又拿起王富春面前的茶盏用茶水漱口之后也吞了下去“近年朝廷度支失衡逾烈,恐今上意废其一党。入中法虚增茶引,东翁之干系牵连西军;强征商贾之财于江鑫钱庄,然联保交子未送三司,东翁之干系又系于中枢……东翁夹缝取利,施惠陵江百姓,却遭商贾怨恨。”
王富春看了看茶床上两只空盏一只空碟,背手起身在房里踱了两圈,想起他来陵江之后以官威压服市井商贾行联保交子之事,又以利结好中枢避开三司监察,虽有茶盐引得百万然中枢所得实银,西军所获粮米新陈各半……思路至此他回到茶床边对沈师爷道“韩经略托狄都监来此以示拉拢。然狄都监招摇明志,中枢若是知之必疑我,加之江鑫钱庄凶案……”
“钱庄之紧要只在于陵江十六户联保,每岁需纳钱至少百贯,实则三十六户纳钱千贯。此外各商贾仍须纳旬奉于钱庄换交引之权。”沈师爷翻覆桌上茶盏后道“东翁既知账册无恙、凶嫌得钱不到三贯,须得从速了结此案不至核钱库实数。只恐迁延时日商贾中有怨者借机告之于上,恰值两党互为翻覆之时,则暗流将变滔天巨浪之祸矣。”
“师爷一席话令我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王富春轻轻拍着额头对沈师爷不无叹服。
“东翁过誉了……唉……”沈师爷长叹一口气面露忧色“我虽知大势如此然无回天之法,只是暗祈此番凶案不会掀起什么波澜,两党亦虑东翁为公惠民之心而从别处计较。”
“是极,我这就去处置妥帖。”王富春从几案上拿起官帽戴好,对沈师爷一拱手便开门出去去,伴随着房内沈师爷的一声长叹和关门声,院中隐约传来王富春威严的安排“唤赵县尉速来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