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遮阴
大树遮阴 (第2/2页)“可这韩经略早年与范枢密同谋新政,川口大败后与我行入中法之事,此番又受他王富春资财办铁甲,他究竟是何意?”
“晏枢密,教他们来一曲《兰陵王》,并剑舞。”吕相并未接话。
晏枢密回身交办停,回身便将凳子朝吕相那边移了移“吕相,这……”
“用小周后的三代嫡孙女作色饵,明面上供奉乐舞,实则教他做密谈传话之事”吕相三指做护鼎之姿举起酒盏“当年慕容义纵兵劫杀数百私贩青盐行商,可是出自你之谋划?”
“是,吕相明鉴。这又要与辽国岁币,又要供范枢密新建数十座堡寨军需,还要防着慕容义等重演唐末藩镇之乱事,在下只得出此下策。”晏枢密俯身恳词言道。
“我素知此乃权变之策。”吕相捋着须,手指着面前空盏笑道“自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及至太宗皇帝以降,为防唐朝藩镇之乱、五代十国割据之祸,中枢皆不与边军足额军需。然西夏屡屡范边,禁军又不足恃,全赖边将自养亲兵御之。”
“哈~”吕相满饮了晏枢密斟的酒,接着言道“边将则皆以入中法虚估得利以养亲兵,然多者亦不过数百,是以朝廷等闲视之。慕容义课互市商贾重税、又劫杀私贩行商,竟养得亲兵数千,并收买贼配军之心,此取死之道也,死不足惜。老夫以为晏枢密此计为官家计、为天下计,无甚不妥。”
“噫~~~呀~~~~!”伴着隆隆战鼓之声,舞台之上一群手持长剑舞姬呼喊做冲杀之姿,吕相亦停下来抚掌观看。
“吕相,还请教我目下如何行事?”晏枢密此刻已无心思观舞,与吕相斟酒时酒亦泼洒数滴于案。
“除掉慕容义是你借童彬之手为之,你又畜养慕容义亲随为门客,你可知此间利害?”
“晚辈愚钝。收慕容义亲随乃因慕容义已死,我是教赵青对无辜之人略做偿补。”
“哼哼~晏枢密,你当皇城司是你手里杀人的刀不成?!”吕相转过脸来看着晏枢密“故意透露消息给皇城司,教他们让童彬去杀慕容义。后范枢密为慕容义平反、擢升一狄都监、暗调童彬至皇城使司……他们虽一时不查,事后必然醒悟。王富春可是个能嗅出晴雨天气的聪敏人呐。”
“吕相,你的意思是,韩经略、王富春皆为皇城司办事?此番是要为新政来减我等羽翼?”
“他二人未必是为皇城司办事,然你方才所说谏院弹劾孙申,此恐是皇城司手笔。”吕相抿了一口酒“韩经略,胸有大志、目光高远,他是在为官家办事。他年你掌相印,他必为你副相。”
“那王富春……?”
“墙头之草!”吕相夹起一粒脆茭头嘎吱嘎吱嚼了起来“便让孙申依皇城司意思派那周敏芝去查。区区凶案,只要不涉钱庄账册,便是捉个人结案又有何妨?待得两月,教杨婉柔将从钱庄所获私印交子透给谏院。”
“原来吕相早有计较,是我唐突了。”晏枢密皱着的双眉舒展开来,举起酒盏“吕相,我敬你一杯。”
“老喽,不比你们这些后生,酒已饮足,我且要回去歇着,不然明日如何早起应召。”吕相拍了拍袖子,晏枢密赶紧上前搀扶“来人,送吕相回府。”
吕相的两名素衣小厮一左一右,并着晏枢密两名护卫扶着吕相便下楼去了。
“快马传信潭州提刑司孙申,命案关天不可疏忽,差周敏芝去陵江县相机处置。”晏枢密直起身子侧脸对一名侍从轻声嘱咐道“明天务必带到。”
更鼓三声未响,浓雾中又有如先前一样的快马从樊楼边飞驰而过,消失在南边茫茫夜色之中。
樊楼内,灯火通明,一曲《兰陵王》奏罢又上一幕《渔舟唱晚》,琴声骤急如金戈裂帛,待得要沉寂下来恐是要等破晓日出了。
千里之外,陵江县女牢,灯油早已燃尽,李大个蜷在一角,抱着稻草已然进入了梦乡。他仍然记得白天问赵二郎王叔可曾下葬时的言语:快了,这两天州提刑司复审了验状文书,王账房就可回乡安葬了。你且好生养着,二十脊杖少不得要你半条性命。
受了脊杖配役一年便可回乡,梦里,他应该已经到了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