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靠山吃山
第十八章 靠山吃山 (第2/2页)他不过是起了个早,抢了个头罢了。
打那日起,每日天还没亮,鸡鸣三遍还差两声。
姜义便揉着眼角,披衣起身,赶着鸡鸭牛羊往后山送。
那些禽畜也乖得很,不用棍子撵,摇头晃脑,沿着那一条条小路,自个儿就钻进了林子。
午后日斜,山口又是一阵“咯咯哒”“哞哞哞”。
鸡也归了,牛也回了,一个个毛顺翎亮、精神头十足。
这般周而复始,转眼便过了小半月。
姜家院子偏,又靠着后山。
可这村子也不大,左邻右舍一个哈欠都能传三家,何况是鸡飞牛跳这般热闹。
起先还有人说他发疯。
后头一看这鸡的毛色,那牛的膘劲,再看看院子里新搭的棚子、新垒的鸡窝,再也坐不住了。
便有三三两两的人,打着“串门”的旗号,时不时溜到姜家地头上转。
有的拿茶叶来换鸡蛋,有的拎着自家不下蛋的老母鸡,嘴上说是问病,眼光却在姜家院子里打转。
姜义看得清楚,也不藏着掖着。
有人问起,他便随口一说。
鸡鸭牛羊上山吃草吃虫,晚上自己就下山了,不费米粮不误工夫。
只是话说得清楚明白:
“后山的路,谁都能走。可这山里头有没有邪气,我可不敢打包票。是福是祸,得自个儿掂量。”
年景不好,米贵草苦,家家都在算计着,怎么省下一口细粮。
只要能不饿着肚子,脸皮厚点也认了。
话才传开没几日,便有胆大的,赶着一窝咕咕哝哝的鸭子,直奔后山而去。
鸭子走路本就急躁,这一群更是风风火火。
姜义在地头瞧见了,不但没拦,反倒笑呵呵地挽起袖子,帮人拍着巴掌赶了几只脱队的。
转头便搬出竹篾绳索,忙不迭地在自家田埂两边围起栏来。
不是防贼,是防那群还没进山,就先在他田里开席的鸭子。
鸭子们倒也争气,进山一晌午,出山便各个毛亮眼活,摇摇晃晃地一路回了家。
瞧着一个个膘肥体壮,肚子撑得圆滚滚的。
有人蹚过了浑水,满村子人心就都活了。
鸡鸭鹅狗、牛羊猪马,凡是腿脚能动的,全让人撵着往林子里挤。
连张屠户家的老黑猪,也被他女儿拿着搓衣棍,敲着屁股赶进去了。
姜义眼瞅着这山路都快堵成集市,便也不含糊,索性给自家牲口一一做了记号。
有的耳朵剪了口子,有的腿上缠了红绸子,免得日后分不清。
那后山究竟有多深,谁也说不准。
姜义只晓得,每回进山,眼前的路都不一样,有时左绕右拐,有时笔直冲坡。
但不论从哪条道,转到最后,总还是稀里糊涂地回了山脚。
再过几日,村里怕是半数的鸡鸭牛羊,都哒哒咯咯地奔山口去。
可日子一久,那些牲口出来的时候,肚子却没先前那么圆了。
众人心里都明白。
这片山林再深,也终究有个尽头。
草料再多,也架不住这么多张嘴一块嚼。
都是乡里乡亲,谁都不是头一回过日子,便默契地把各自的牲口数减了,轮着上山。
谁家真要一股脑儿全赶上去,私下里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说句吃相难看。
姜义自然也跟着识趣,每日只赶一半上山,剩下的便在院里喂些谷糠菜叶。
虽粗陋了点,好歹也填得肚子。
粗粗一算,自家养的牲口,比旧年翻了一番,耗费却没见如何增加。
这山林分来的恩惠,不啻于老天爷撒下的一瓢甘露。
村里人不再崩得死紧,饭桌上也多了荤腥,家家檐下笑声也多了些。
更要紧的是,村里牲口多了,肉也就没那般值钱了。
姜义再去买肉,价钱眼见着落了些不说。
那些记着带路之恩的乡邻,宰了鸡杀了猪,见他来了,嘴里死活不肯收钱。
最后实在推辞不过,钱是收了,也得往他筐里多捡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