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里的草稿纸
花房里的草稿纸 (第1/2页)潮湿的梅雨季,我在整理阁楼时发现了那个铁皮盒。铁锈沿着盒盖边缘蜿蜒,像凝固的血迹。打开的瞬间,泛黄的草稿纸簌簌滑落,裹挟着一股陈旧的油墨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花。
1998年的夏天格外闷热,蝉鸣在老槐树的枝叶间此起彼伏。十二岁的我攥着被汗水浸透的数学试卷,站在父亲的花房门口。玻璃房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藤蔓植物沿着钢架肆意生长,透过斑驳的玻璃,能看见父亲弯着腰修剪花枝的身影。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父亲戴着帆布手套,正专注地给一盆白茉莉松土。听见脚步声,他直起腰,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津津的皮肤上,“数学考得怎么样?”
我把试卷递过去,鲜红的“68”分在暮色中刺目。父亲接过试卷的动作顿了顿,粗糙的手指划过潦草的解题步骤,“又粗心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我想起去年冬天,他发现我偷偷把不及格的试卷塞进煤炉时,燃烧的纸张在寒风中发出的爆裂声。
“爸,我真的学不好数学。”我盯着地面上的青苔,声音发颤,“我喜欢画画,能不能让我去学美术?”
父亲手中的园艺剪“咔嗒”一声合上。他转身从工作台抽屉里抽出一叠草稿纸,那是他设计花卉培育方案时用的A3纸,边角还沾着墨迹和泥土,“每天做完作业,用这些纸画十张速写。坚持一个月,我就考虑你的请求。”
我愣住了。那些草稿纸在花房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数据,是父亲研究新品种花卉的心血。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分给了我。
从那天起,草稿纸成了我和父亲之间特殊的纽带。每晚写完作业,我就趴在花房的工作台上画画。父亲则在一旁调配营养液,或是记录花卉生长数据。寂静的夜里,只有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和父亲偶尔翻动资料的轻响。
有一次,我画到一半,抬头看见父亲正盯着我的画。那是一幅速写,画的是花房角落的一盆君子兰。父亲戴着老花镜,神情专注,“比例不对,叶子的弧度要再自然些。”他拿起一支铅笔,在草稿纸边缘示范,苍老的手指在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那一刻,我突然发现,父亲不仅是个严谨的园艺师,他的画工也十分了得。
随着时间推移,草稿纸渐渐堆成了小山。我在上面画过盛开的玫瑰、含苞的百合,也画过父亲工作时的侧影。每一张画,父亲都会认真点评,有时是构图的建议,有时是色彩的指导。在他的指导下,我的画技进步飞快。
然而,命运总是猝不及防地转折。那年深秋,父亲被查出肺癌晚期。得知消息的那天,我躲在花房里大哭,泪水滴落在未完成的画稿上,晕开了颜料。父亲找到我时,我正把一摞草稿纸撕得粉碎。
“别糟蹋这些纸。”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每张纸都有它的使命,就像每朵花都有绽放的时刻。”他捡起几片碎纸,小心翼翼地拼在一起,“你看,即使破了,也能重新组成新的图案。”
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我依然坚持画画。花房里,他躺在摇椅上,看着我在草稿纸上描绘窗外的银杏叶。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落,有几片穿过半开的窗户,落在父亲的腿上。“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培育一种新的花卉。”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草稿纸上的线条,“就用你的画来设计花瓣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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