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强明竟不如两宋?
第50章 强明竟不如两宋? (第2/2页)“至于商税,两宋之收更是丰盈,《文献通考》有载:北宋仁宗嘉佑年间(1056—1063),天下课利(主要即商税)岁入一千九百七十五万余贯!
南宋偏安一隅,仅临安(杭州)一府城北税务,岁入竟达百万贯之巨!”他指着户部账簿:“而我朝,永乐全盛之世,全国商税总计也不过百万两有余。隆万以降,逐年递减,去岁……”他艰难吐出数字:“三十五万七千两!连仁宗时北宋的零头都不足!”
“此非国力盛衰之别,实为国策歧路!”毕自严声音已近嘶哑,官袍下的脊背因激动而震颤:“宋室不耻言利,无‘天子不与小民争利’之清谈!其鼓励通商,设市舶司于泉州、广州、明州(宁波),岁入巨万!其城关征‘住税’(交易税)、水道征‘过税’(流通税),制度严密,执行较力!虽有胥吏扰民,然大弊未生!”
他猛地抬头直视皇帝,目光如炬:“而在我朝,陛下,商税竟被视为‘末技小利’,士大夫耻言征税,视税吏如贱隶!税关或被裁撤,或被官绅视为私产!”
“官员征税不力,考课不查;胥吏征收,则唯以敲骨吸髓为能事,正税十不存一,民怨沸腾!更有官绅、太监、豪强把持市镇关津,明夺暗抢,不纳一文税赋!
我大明江南市镇、运河沿岸,富庶繁华远迈汴京临安,商贾云集、百货辐辏之景象,不下《清明上河图》!然,这泼天的富贵、流淌的银钱,朝廷竟沾手不得?竟涓滴不入太仓?此非天灾,实乃人祸!”
随着毕自严将宋明两朝这触目惊心的盐税、商税收入差距赤裸裸地摆在御案上,并将根源直指制度优劣与国策导向,暖阁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
那熊熊燃烧的炭火也失去了温度,只有毕自严嘶哑的声音,如同历史审判的丧钟,在这小小暖阁中回荡!
宋朝能靠商税盐利支撑巨额的军费、养兵百万、供养庞大的官僚体系、甚至在丢失半壁江山后还能苦苦支撑,而大明,坐拥远超南宋的人口、疆域和(至少是潜藏的)更繁荣的商业流通,其财政汲取能力却衰败至斯!这是何等的失败!何等的讽刺!
那三百万两的库存,九边如海的欠饷,西南平叛的缺额……在这一刻都找到了最根本的答案——不是国家贫弱,而是国家无力收取自己应得的财富!巨额的财富,在皇亲国戚、权贵士绅、贪官污吏的层层盘剥截留中,在制度性梗阻的泥潭里,化作了泡影!
徐光启同样被这跨越时空的对比深深震撼。作为一个通晓西学、深知火器军备耗资巨大的实学家,他更明白一个孱弱得几乎枯竭的国库,根本无法支撑起他那锻造“铸炮强军”的梦想。无论是西山铸炮,还是重建海运,甚至只是维持辽东残局……都需要金山银海的支撑!
徐光启也被深深地震撼了,他也未曾仔细盘算比较过,竟不知道国朝财富匮乏如此,听着毕自严由浅入深的介绍,不由也是一阵沉默。
暖阁内陷入死寂,只有炉中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藩禁之害、投献之风、土地兼并、盐税糜烂、商税凋零……”这几项病症,每一项都重若千钧,每一件对如今的朝廷来说,都是深入骨髓的恶疾,是蛀空泰山的蚁穴,是悬在国运之上的……五把刮骨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