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跪下的是膝盖,站起来的是民心
第86章 跪下的是膝盖,站起来的是民心 (第2/2页)"你疯了?"老杨蹲下来,声音发颤,"真敢这么说?"
肖锋撑着石板起身,膝盖传来钝痛——旧伤又犯了,像有根锈铁钉在骨缝里搅动。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的地形图被雨水泡得发皱,那是他冒雨在村口高处拍的:"阿婆,您看这道山梁。"
他指着图上的褶皱,指尖因寒冷而微微发抖,"雨水往低洼村汇,明早太阳一晒,这几处(他点了点滑坡隐患点)准塌。"他喉咙发紧,声音低沉如闷雷,"现在不动,明天不是搬家,是..."
"收尸。"老杨接过话头,声音哑了。
他突然扯下自己的雨衣,裹住阿婆的牌位,"走!
先去安置点!
我背您!"
人群开始松动。
有年轻后生搓着手过来:"肖组长,我家那几间破屋,搬就搬吧。"
转移队伍刚动起来,王婶突然喊:"李奶奶还在屋里!她瘫了!"
雨幕里,两间土坯房在山脚下若隐若现,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翻卷,像垂死挣扎的手。
肖锋没说话,直接往那边跑。
土坯房的木门反锁着,他踹了三脚才踹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李奶奶缩在发黑的被子里,床头摆着半瓶没喝完的藿香正气水,药味混着霉味在鼻腔里弥漫。
"奶奶,我背您。"他蹲下来,民兵要接,被他挡住。
李奶奶的手像枯枝,搭在他肩上时轻得让人心慌,皮肤薄得像纸,脉搏微弱如蚁行。
他刚直起腰,膝盖传来撕裂般的疼——旧伤复发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肖...肖组长?"民兵想换他。
"走。"他咬着牙,雨水顺着下巴滴在李奶奶手背,温热与冰冷交汇,"再慢半分钟,山梁就该响了。"
市电视台记者孙倩的镜头一直跟着。
她举着摄像机的手在抖,雨衣帽子上的水顺着镜头盖往下淌,在取景框里划出扭曲的泪痕。
画面里,肖锋的背影在雨幕里越来越小,裤管上的血渍混着雨水,洇成暗褐色的花,像一朵朵在泥泞中盛开的荆棘。
后半夜三点,安置点的帐篷亮起灯时,雨终于小了。
阿婆的孙子虎子拽着肖锋的衣角:"叔叔,你膝盖在流血。"孩子的小手冰凉,却把肖锋的裤脚攥得死紧,指尖发白。
"没事。"肖锋想笑,发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他蹲下来,虎子突然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爷爷说,好人都要被雷劈...你别被劈啊!"那哭声稚嫩却撕心,像针扎进人心。
帐篷外传来骚动。
老周带着救援队冲进来,雨衣上沾着草屑:"肖组长!
村后那道山梁塌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要不是您提前让我们布控,那俩躲在柴房的娃..."
肖锋没听完。
他扶着帐篷杆慢慢坐下,膝盖的疼像有人拿锤子在敲,一下一下,敲进骨髓。
虎子趴在他腿上,眼泪把他裤腿洇出个小水洼,温热的,像春天的第一滴融雪。
天亮时,雨停了。
安置点的空地上,二十多面锦旗在晨风中展开,布面被雨水洗得发亮,猎猎作响。
最前面那面红布上,"官为民死,不负青天"八个字还带着露水,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陈阿婆颤巍巍地递来一碗姜茶,手背上的老年斑像片秋天的枫叶,茶香混着辛辣扑面而来:"肖同志,喝口热的。"
肖锋接茶的手在抖。
这是他当公务员八年来,第一次有人用"同志"称呼他,带着股热烘烘的、带着灶火味的温度。
手机在帐篷里震动。
他摸出来,屏幕亮起的瞬间,苏绾的消息跳出来:"副组长举报信已被压下,但有人建议把你调离一线。"
他坐在小马扎上,望着帐篷外挤得密匝匝的村民——张婶举着刚蒸的馒头,王叔扛着自家编的凉席,虎子正把捡来的野菊花插在矿泉水瓶里,歪歪扭扭地放在他脚边。
"他们不懂。"他对着手机轻声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真正的权力,不在办公室。"
膝盖的疼突然加剧,他扶着帐篷杆想站起来,眼前发黑。
虎子尖叫着去扶他,民兵们冲过来,七手八脚把他架上担架。
"医生!医生!"有人喊。
肖锋闭了闭眼,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面鼓,一下一下,敲在雨水洗过的空气里。
担架被抬起时,他瞥见帐篷外的天空——蓝得透亮,像块刚擦过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