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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祠堂不是战场,是镜子

第109章 祠堂不是战场,是镜子 (第1/2页)

雨停后的清晨,祠堂的青石板还泛着潮意,脚底踩上去微凉,沁出一层湿漉漉的寒气。
  
  晨雾像薄纱缠在屋檐下,几缕残云挂在后山的松梢上,天光灰白,尚未彻底亮开。
  
  肖锋蹲在门槛前,指尖捏着竹片,轻轻压了压昨夜被雨水打湿卷边的红纸。
  
  纸面吸饱了水汽,颜色沉了些,像凝住的血痕。
  
  他膝盖的旧伤因潮湿隐隐作痛,像有根锈铁钉在骨缝里来回刮擦。
  
  他抬手揉了揉,掌心蹭过粗布裤管,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抬眼撞见周先生拄着枣木拐杖立在巷口。
  
  老人灰布衫的前襟沾着晨露,湿成一片深色斑痕,下巴上的白须被风掀起几缕,颤巍巍地飘着。
  
  他眼神冷,像淬了冰的刀锋,声音低而硬:“肖书记好手段,不喊喇叭不敲钟,倒会拿张红纸勾人。”
  
  肖锋缓缓直起腰,手撑在门框上借力,木头沁着凉意,指节微微发白。
  
  他脸上挂着三分笑意,嗓音温和却沉:“周老师教了四十年书,最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侧身让老人进门,余光扫过祠堂内——
  
  几个阿婆抱着竹编的菜篮,篮底垫着旧报纸,隐约透出蔫黄的菜叶;
  
  几个壮劳力蹲在墙根抽烟,烟头明灭,焦油味混着青石板的土腥气在空气里浮荡;
  
  镇文化站的小林缩在香案旁,怀里抱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那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像要把心事凿进木头里。
  
  周先生的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声,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走到最前排的八仙桌旁,他才坐下,粗布裤管蹭过木凳,发出窸窣的响。
  
  他扫了眼肖锋胸前的党徽,金属在微光里闪了一下,他冷笑:“要讲老故事?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陈芝麻。”
  
  肖锋没接话,转身从香案下取出个粗陶茶罐。
  
  罐身粗糙,指腹划过能感受到陶土未打磨的颗粒感。
  
  “李婶今早送来的野山茶,说您当年带学生采茶,总夸后山的茶最香。”他往粗瓷碗里筛茶末,水汽腾起,白雾缭绕,带着山野的清苦与焦香。
  
  那一瞬,周先生的喉结动了动——那是他教课时总揣在兜里的茉莉香片味,混着山雾的清苦,像从记忆深处飘来的旧信。
  
  “周老师,”肖锋在他对面坐下,声音轻得像片落叶拂过瓦檐,“您当民办教师那会儿,有没有件事,哪怕过了三十年,想起来还会心跳?”
  
  周先生的手指突然扣住桌沿,木头硌进掌纹,发出轻微的“咯”声。
  
  他盯着茶碗里浮沉的茶叶,像看一段沉在水底的往事。
  
  眼尾的皱纹慢慢洇开,声音发哑,像旧风箱拉起来的破响:“七九年春,我在公社中学当教导主任。校长把教育局拨的助学金扣了,给儿子办婚礼。我带着学生堵在礼堂门口,说‘不还钱,就去县上告状’。”
  
  他猛地抬头,眼里烧着团火,“他们说我疯了,说‘正义值几个钱’?我就站在操场中央喊——‘值学生眼里的光!’后来我被下放到村小,整整二十年……”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梁上麻雀啄瓦的“笃笃”声,还有香案上供烛未燃尽的蜡油滴落,啪地一声,溅在木台上。
  
  肖锋注意到几个老头的背直了,像被无形的线拉起;李婶用袖口抹眼睛,粗布擦过眼角,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小林的笔在本子上飞,墨点溅在“正义”两个字旁边,像一滴未干的泪。
  
  “后来您弟弟当上了供销社主任。”角落里突然飘来句沙哑的方言,像从地底渗出的风。
  
  所有人头都转了过去。
  
  阿公缩在最后排的长条凳上,像截老树根,脊背佝偻,手攥着个黑布包,指节上的老年斑比月光还白。
  
  他没看周先生,只盯着香案上褪色的“德厚流光”匾,木漆剥落,字迹模糊。
  
  “七九年冬天,您弟弟周庆国,是不是在公社开了批条?”他声音低,却像铁钉敲进木头,“我那会儿在供销社当搬运工,亲眼见他批了二十袋化肥,说是给您平反的‘补偿’。”
  
  周先生的拐杖“当啷”砸在地上,木头撞出清脆的响,震得香案上的茶碗轻颤。
  
  他的脸先红后白,白须跟着嘴唇一起抖:“你……你记错了!”
  
  “没记错。”小陈突然站起来。
  
  她手里捏着个蓝皮笔记本,封皮边角被手指抠得发毛,纸页边缘卷起,像被焦虑啃噬过。
  
  这个总埋在账册里的报账员,此刻眼尾还带着熬夜的青黑,声音却清亮得像山涧:“我翻了七九年到八三年的村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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