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第1/2页)雨坪镇的天空,连日来都带着一种铅灰色的凝重。唐门覆灭的硝烟似乎尚未散尽,县衙仓促迁入带来的紧张气氛也未完全消退,沉闷的空气仿佛预示着更多的风雨欲来。街道比往日萧条了不少,行人脚步匆匆,脸上多带着几分警惕和不安。就连往日里最爱扎堆闲聊的老人们,也只是零星地聚在屋檐下,压低了声音交谈,时不时警惕地望向街口。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几张盖着刺目朱红大印的崭新告示,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骤然打破了雨坪镇脆弱的平静。它们被张贴在镇中心最显眼的布告栏、原唐门山门外的废墟旁,以及新县衙门口的照壁上,引来了所有路过百姓的驻足。
识字的人站在前面,一字一句地念着,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颤抖;不识字的人则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惶恐。告示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当朝右相李枢衡,身居高位,不思报国,反结党营私,贪墨国税,侵吞田产,祸国殃民,罪大恶极!近查,李逆更丧心病狂,暗中勾结川中叛逆唐门,以阴毒手段谋害忠良,毒杀大都督张岱,意欲染指军权,动摇国本,伺机谋反】
【幸赖天佑,奸谋败露,铁证如山!朕震怒之下,已将逆贼李枢衡及其九族一体伏诛,以儆效尤】
【为彻查此案,肃清余毒,朝廷已设专门机要处所,总理此案。逆贼同党、川中唐门,罪不容诛,已由黑袍子亲军都指挥使司与神机营联合进剿,将其彻底剿灭,以彰国法】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右相李枢衡倒台了!而且是谋反大罪,牵连九族!
更让雨坪镇百姓心惊肉跳的是,告示中明确指出了唐门的覆灭,并非简单的江湖仇杀或是地方冲突,而是朝廷直接定性的“叛逆同党”,并动用了黑袍子和神机营这两大皇家最精锐也最令人畏惧的力量进行剿灭!
一时间,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之前的种种猜测和流言瞬间得到了官方“证实”,却也带来了更深层次的恐惧,告示的内容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围观的人群中炸开!
“天哪!右相……李枢衡?!谋反?!”一个老秀才模样的读书人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勾结唐门?毒杀大都督?!这……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旁边一个商贩打扮的中年人脸色煞白。
“难怪……难怪唐家堡会一夜之间成为废墟!原来是朝廷动的手!还是黑袍子和神机营!”有人恍然大悟,但声音里更多的是恐惧,“我的老天爷,这可是京城里最厉害的两支队伍啊!”
短暂的震惊过后,窃窃私语声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并逐渐汇聚成一股不安的暗流。
“等等。”一个常在镇上跑腿的伙计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你们记不记得,大概就是武林大会召开前后那几天,镇子外面来了好几拨奇怪的‘商队’?”“对对对!”立刻有人附和,“我也看见了!车辙印深得很,盖得严严实实,还神神秘秘地绕开了大路走的!我当时还纳闷,什么生意这么鬼祟……”一个经常往返县城的脚夫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我说那些日子怎么那么多遮得死死的重物商队!车轮陷得那么深!原来……原来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货物,是神机营的大炮?!”
这个猜测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原来如此”却又更加惊恐的表情。
“那、那这就更不对劲了啊!”先前那个老秀才眉头紧锁,捻着胡须,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你们想想,武林大会刚刚召开不久,那些所谓的‘商队’就已经到了雨坪镇附近。可这告示上说,李相是最近才事发伏诛的!这灭唐门跟李相垮台,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是啊!”另一个心思活络的布行老板也反应过来,“这里是川中,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呢!就算京城那边抓了李相,消息传过来,再调动神机营带着那些笨重的火炮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怎么可能这么快?!除非……”他说到“除非”两个字,声音戛然而止,惊恐地看了看四周,不敢再说下去。
盐帮事件过后江湖门客栈,在这场风波中倒是意外地收获了一些正面名声。毕竟,是他们“揭露”并协助官府“剿灭”了为祸乡里的盐帮恶徒杨庆藩和陈雷,这在普通百姓眼中,无疑是件大快人心、值得称道的好事。
加之县衙已迁至镇上,雷恩知县似乎有意无意地对客栈多加照拂,一些忌惮官府或是想在新县治混个脸熟的零散江湖客、行商,也渐渐开始回流。客栈的生意,总算是缓慢地回暖了几分。
然而,这份回暖并未能完全冲淡笼罩在客栈众人心头的阴霾。上次与盐帮在后院和地下的激战,虽最终保住了性命和账册,却也让客栈的后院墙垣、部分客房乃至那处隐秘的地下入口区域都受到了不小的损毁。
“唉,我说咱们是不是跟这蜀中八字不合啊?来了这么久,就没几天安生日子!先是唐门那档子破事,吓得客人跑光;好不容易缓口气,又来了盐帮这群杀千刀的,差点把家底都打烂!现在倒好,落了个剿灭盐帮的好名头,听着挺威风,可看看咱们这后院,修修补补哪样不要钱?生意是好了那么一丁点,可赚的还不够填窟窿的!这日子,真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她拖长了尾音,满脸的生无可恋。
客栈大堂里客人不多,阿妤无聊地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稀疏的行人,忍不住又开始发牢骚。
修文在一旁擦拭着柜台,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显然也是感同身受。
角落里,唐昭临却似乎并未被这低迷的气氛影响。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几张草纸,上面画满了各种复杂的线条和构件图,手里还拿着一个磁铁,他尽量在回想当初的元动釜的图纸,但是数理上的知识欠缺,始终无法让他完成复原。
经历了地下密室的生死考验,尤其是那些精妙的防御机关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隐隐觉得,唐门的技艺,或许可以融入客栈的日常经营和安保之中,不仅仅是为了防御,或许还能开发出一些吸引客人的新奇服务或设施。
就在这时,宁云栖从后院巡查修缮进度回来,端着一杯清茶,走到大堂临窗的位置坐下,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唐昭临的目光从图纸上抬起,正好对上宁云栖。他心思微动,放下了手中的模型和笔。犹豫了片刻,他站起身,端起自己的茶杯,缓步走了过去。他在宁云栖对面的位置坐下,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端起茶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大堂,确认阿妤还在自怨自艾,修文则低头忙着自己的活计,其他客人也离得较远。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和郑重,开口道:
“宁姑娘,那天……你说你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眼神中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直指那晚宁云栖石破天惊的自白——关于她就是那个神秘黑衣人的身份。这几天,这个秘密一直压在唐昭临心头,他需要一个更明确的解释,或者说,需要一个更深入的交流,来理解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女掌柜,以及她过往行为背后的动机。
他走到宁云栖对面坐下,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经历了盐帮那场生死与共的激战后,两人之间关系与信任又更近了一步。他声音温和了些许,带着一种探询而非质问的语气:
宁云栖抬眸,迎上唐昭临的目光。眼光中带着坦诚和探究。她轻轻颔首,声音柔和却清晰:“是我。”
“宁姑娘,既然你当时在场……那我昏迷之后,地宫里的那些……唐门的秘籍,你可见到它们的下落?我醒来后便发现它们不翼而飞,此事关乎唐门传承,我……”
宁云栖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和歉意:“我并未动那些东西。当时毒雾弥漫,我自保尚且不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她顿了顿,回忆着当时的混乱景象,补充道,“不过……在我准备撤离之时,曾隐约瞥见唐青锋在你昏迷之处停留了片刻,似乎俯身拾取了什么,但很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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