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福贵的短枪
第32章 金福贵的短枪 (第2/2页)朦胧烛火里,女人的影子顿了顿,应道:“爷,还剩最后一包,该是能顶两天。”
金福贵没吭声,先去里屋看了眼睡得不甚安稳的小丫头,等再走出来,手上就多了一柄锃亮短枪。
枪身是牛筋木,多年摩挲下,泛出一股油润的包浆。
枪头是反复折叠锻打的百炼钢,烛火一照,便折出一抹寒芒。
虽是使了十多年,但因主人的小心维护,短枪依然如新。
“明天你拿着这枪,去李家当铺那里,该是能换小二十枚大洋,月儿这个月的药钱就该够了!”
金福贵把短枪放在桌上。
女人神色一滞,声音中带了些哭腔:“爷...月儿熬了这几年了,便是少用些药,该也是无妨的。”
她晓得这短枪在自家男人心里的分量,更晓得这几年自家的花销——仅仅是月儿一个月的药钱,就得小二十枚银元。
大夫说得很明白,这种用妖兽肉混着妖兽骨粉熬成的方子,才能吊得住月儿的命。
自家男人在车厂能挣多少,她很清楚。
这几年,她从不愿...也不敢去想,自家男人是用什么法子,才能掏得出那些银钱。
但她知道,这柄短枪摆在桌上那刻,自家男人一定是走到了绝路。
“说的什么浑话,这药有效果,月儿就得吃下去...”
最近诸多烦心事,金福贵有些烦躁。
“爷...”女人扑通跪在了地上,这么多年第一次哭出了声,“月儿...月儿是痨病,救不回来的!”
听到“痨病”这两个字,金福贵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大手“啪”地拍在了桌上:“放你娘的狗屁!”
女人不敢争辩,只跪在地上不停抹眼泪。
许是声响太大,惊动了里屋那小丫头。
咳嗽声又渐渐清晰起来。
这咳嗽声,像一盆冷水,劈头浇灭了金福贵心头的火。
良久,咳嗽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金福贵把女人从地上扶起来,没有心思再说话。
女人强忍着眼泪,挤出一个笑:“爷...听张婶说,前些日子抓了个闹革命的,明早就要在菜市口砍头。”
“听说,”女人眼睛亮了起来,“用馒头蘸血,对痨病有用!”
金福贵想说什么,但瞧见自家婆娘脸上难得的神采,还是把那些话吞进肚子,附和点头。
女人很高兴,喃喃自语着该去哪里弄馒头,好赶得上明早菜市口的新鲜血。
金福贵望着自家女人的消瘦背影,缓缓低下头。
等再站起来,原本挺直如枪的脊梁,似乎微微佝偻了些。
到了里屋,金福贵瞧着自家丫头的睡脸,想要摸摸那小脸蛋,又怕惊醒了丫头,手在半空颤了颤,终是忍住了。
金福贵又瞧见旁边桌上的笔墨纸砚,脸上不自觉多了些笑意。
桌上,是几本被翻出毛边的册子,里头夹着被当做书签的枫叶。
一旁的宣纸上,字迹娟秀工整,全然看不出是一个九岁孩子写的。
隔壁那老夫子说了,如果金砚月没得肺痨,日后指定是个了不得的女先生!
是的,他闺女叫金砚月。
这名字,还是闺女刚出生时,金福贵特意去找隔壁老夫子,花了一枚大洋求来的。
老夫子说“砚田种月”是个好典故,金福贵自然是听不懂,只记得那日得了新名的小丫头,攥着他的手咯咯笑。
其实一开始,对于自己婆娘没生个带把的,金福贵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那小小的、毛头毛脑的小女婴,眼睛只弯成了一个月牙儿,就把他的心融化了。
更不用说金砚月这孩子打小就乖巧懂事,街坊邻里都说,金福贵有福气,生了个贴心小棉袄。
只是南城风沙大,
五岁那年,这孩子得了肺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