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2
冲突2 (第2/2页)“王师傅说,拿着这个,雪城地界上,谁动我一下,就得先问问修联的铜锤答应不。”云澈的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落进冰湖,“那铜锤是王师傅修了三十年器物的老伙计,凡铁打的,看着普通,却敲过四大家族的门槛。去年张家想占修联的院子堆灵材,王师傅拎着铜锤在门口坐了三天,你爸最后乖乖把灵材挪走了——这事你肯定不知道。”
张昊的目光落在木牌上,喉结动了动。他当然知道这事,去年冬天父亲为此气了好几天,说王师傅是“老顽固”,却愣是没敢再提占院子的事。影阁再横,难道还能比修联的老伙计们更懂雪城的规矩?
这时林心怡抱着捆柴火从灵植园方向走来,柴火上还沾着雪,是她刚帮周叔劈的。都是些凡木枝子,粗细均匀,一看就劈得用心,连灵植园淘汰的灵木边都没沾着。她的蓝棉袄前襟沾着点泥土,是从她家菜地里带的,手里还攥着半截绳子,是用青禾杆编的,捆柴火格外结实。
“张昊,”她把柴火往墙角一放,雪沫子从柴枝上抖落,“你爸没告诉你?影阁的人昨天被管委会扣了。”她跺了跺脚上的雪,棉鞋底子磨得有些薄,“他们讹诈卖菜的陈大婶,抢了人家两捆白菜,正好被城主府的护卫撞见。城主说,雪城的规矩,得护着老实人,影阁要是再敢胡来,就把他们赶出去。”
城主府的护卫虽说是些练过拳脚的普通人,却握着官府的令箭,腰里的铁牌闪着冷光——那是联邦政府发的,管你什么影阁不影阁,犯了规矩就得拿人。张昊的脸白了白,偷偷往巷口瞥了眼,黑马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两道车辙印,被新雪慢慢盖住。
突然,远处传来“咯噔咯噔”的马蹄声,一辆马车正往学校这边来。车帘是深蓝色的粗布,上面绣着个“商”字,针脚细密,是万宝楼的记号。万宝楼是雪城最大的商行,背后是城里的大商户联合体,连四大家族都得让三分。据说他们刚跟林家订了批菜,就是林心怡家那片菜地里种的凡菜,说“农家肥养的,比灵植园的吃着踏实”,还特意派了最好的马车来拉。
“万宝楼的人来干嘛?”李虎拽了拽张昊的袖子,声音发颤。他家锻造坊还欠着万宝楼的煤钱,掌柜的上周刚来催过。
“听说来收李家的废铁。”林心怡捡起地上的镊子,擦了擦上面的雪,递给云澈,“万宝楼的账房先生说,李家的废铁回炉重打,能做些镰刀锄头,比新铁还结实——他们给的价虽低,却能清了欠账。这事,你爸没跟你提?”
李虎的脸瞬间垮了。他早上偷听见父亲打电话,说万宝楼给的价压得极低,一斤废铁只给两文钱,可要是不卖,堆在院子里生锈,连买煤的钱都凑不齐。锻造坊的炉渣都快堆成山了,老妈子正哭着收拾东西,说要回乡下种地。
赵雅突然“呀”了一声,指着校门口:“我妈来了!”只见赵家老板娘拎着个食盒,绿棉袄上沾着面粉,正跟教导主任说着什么,脸上满是焦急。食盒盖没盖严,露出里面的白面馒头——是给教导主任送的,想求他在管委会那边说句好话。
张昊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手里的铁块突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想起父亲昨晚在屋里叹气,烟袋锅子磕了桌腿好几下,说万宝楼要插手雪城的凡铁生意,张家的小铺子可能得关门;王家的马车最近总在城外陷进雪坑,拉货的活计被别家抢了一半,车夫都跑了两个;李家和赵家更是自身难保……原来那些他以为厉害的家族势力,在真正的实在生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滚。”云澈弯腰收拾工具箱,镊子、胶瓶被他一一捡进木盒,声音冷得像雪,“再找麻烦,我就把你家铺子卖劣质凡铁的账,交给万宝楼的账房先生。”他知道张昊家的铺子总把没淬过火的铁当好铁卖,上周王师傅买了把斧头,劈柴时直接断了,斧柄上还刻着张家的记号。
张昊咬了咬牙,后槽牙咬得发酸。他想骂句狠话,却看见万宝楼的马车已经停在修联门口,账房先生正跟王师傅说着什么,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王师傅手里拿着块凡铁,指节敲得铁块“当当”响,那声音像敲在张昊的心上。
“我们走!”张昊拽了把李虎,又瞪了眼赵雅,灰溜溜地往操场方向走。雪粒子落在他的棉袄上,像撒了层盐,他突然觉得刚才攥过铁块的手心烫得厉害——那根本不是什么宝贝,就是块没人要的废铁,连修篱笆都嫌不结实。
林心怡把柴火往云澈身边挪了挪,柴枝上的雪落在他的工具箱上,融成小小的水珠。“周叔说,这炉子修好了,煮青禾汤给你母亲喝,凡草药熬着最养人。”她顿了顿,看着远处万宝楼的马车,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我爸说,雪城的营生就像这炉子里的火,看着花哨的未必顶用,真能过冬的,往往是那些烧得旺的凡柴。”
云澈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铜锈。他把青禾叶从铜炉里取出来,叶片上的纹路在阳光下亮得像条小溪,脉络清晰,带着雪后的清新。远处,万宝楼的账房先生正接过王师傅递来的铁块,掂量了两下,又笑着递回去,两人的笑声混着风传过来,像在说些暖心的话。
风卷着雪沫子掠过特长班的屋檐,带着股青禾胶的淡香。云澈重新蹲下身,凡铁凿子轻轻敲在铜炉上,“叮当,叮当”,那声音不响亮,却像在说,真正的本事,从来不是靠修为撑起来的,是靠手里的真功夫,和心里的那杆秤。炉子里的青禾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像在应和着这冬日里最实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