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碎锁·蚀月·痛狱
第五章 碎锁·蚀月·痛狱 (第2/2页)一个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带着奇异情绪波动的电子音，极其微弱地从那僵直的清道夫体内传出，混杂着滋滋的电流杂音：
“…痛觉…是漏洞…找到…它…”
话音未落，那被月光注射器刺中的清道夫，整个由齿轮、肉身和佛首构成的躯干，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从被刺中的点开始，迅速消融、瓦解，化作一滩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粘稠液体，最终蒸发在空气中，连一丝残骸都未曾留下。
另外两个清道夫似乎受到了某种指令，佛首猛地加速旋转，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目标出现未知变量！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优先撤离！】
它们足下暗淡的“404”错误代码链再次亮起，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剧烈闪烁了几下，瞬间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原地翻滚的灵魂风暴余烬和一片狼藉。
短暂的死寂，比之前的雷暴和厮杀更令人窒息。
陆蚀站在原地，残破的机械身躯微微摇晃。胸口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反复切割，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FF0000错误代码的逸散。机械右臂的液压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臂甲上几道粗大的裂纹中，暗红色的、带着浓烈铁锈气息的粘稠液体缓缓渗出——那不是机油，更像某种生物与机械混合的腐血。
他布满血丝和幽蓝数据流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些崩断的天道法则锁链最后残留的几枚金色链环。其中一枚，比其他碎片更大，形状也更不规则，边缘锋利，闪烁着微弱却顽固的金光，如同天道的残骸。
“嗬…”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覆盖着厚重锈蚀装甲的机械右腿，带着千钧之力，悍然抬起！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那只冰冷的金属巨足，狠狠践踏在那枚最大的金色链环之上！蕴含天道威严的碎片，在这亵渎力量的碾压下，如同脆弱的玻璃，瞬间爆裂！
碎片并未完全消失。在陆蚀踩碎的瞬间，那崩裂的金光骤然向内塌缩、凝聚、变形！
光芒散去，一枚长约三寸、通体暗沉如黑铁、表面却布满极其细密、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的暗金色符文的钉子，静静地躺在被陆蚀踩出的焦黑脚印中央。
蚀骨钉！
尘障境的核心材料！此刻，它不再是冰冷的物品，更像一枚从天道枷锁上硬生生撬下来的獠牙，带着陆蚀的血、陆然的怨、清道夫的冰冷以及那神秘月光的寒意。
陆蚀的目光扫过那枚钉子，没有去捡。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伤痕的脸庞扭曲着，对着那依旧翻滚着雷云、仿佛天道怒目而视的苍穹，发出了一声耗尽最后力气的、混合着无尽痛楚与滔天恨意的咆哮！
“吼——！！！”
这声咆哮不再仅仅作用于空气。它仿佛携带着陆蚀体内刚刚觉醒的、混乱而亵渎的力量本质，化作一道无形的、高频震荡的冲击波，狠狠撞向厚重的铅云！
“轰隆隆——！”
翻滚的雷云，竟真的被这饱含痛楚与怨恨的声波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缝隙之后，并非星空。
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足以让任何修士道心崩碎的景象！
在那无垠的黑暗宇宙背景之上，一轮巨大得难以想象的、散发着冰冷银辉的球体——月球——静静地悬浮着。而在月球朝向大地的这一面，此刻却并非坑洼的月壤，而是覆盖着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能量光膜！
光膜之上，一个巨大无朋、横贯整个月球表面的界面，清晰地投射出来！
那是一个简洁、冰冷、充满非人秩序感的管理员登录界面！
深色的背景如同宇宙深空，中央是两道醒目的输入栏：
【Username:】
【Password:】
而在【Username:】后面的输入框中，一行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字符，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每一个仰望者的视网膜深处，也烙印进了陆蚀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灵魂之中：
【User:陆泽_残魂备份】
密码栏则是一串不断跳动的星号【********】，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谜题，一个残酷的玩笑。
“陆…泽…？”陆蚀残破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这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记忆最混乱、最痛苦的角落，与陆毅窗下的阴谋、母亲铁棺的记忆碎片、以及陆然临死前的恶毒诅咒疯狂搅动在一起！父亲？残魂备份？管理员？
“噗——”
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浓稠#FF0000错误代码的污血，再也压制不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视野开始模糊、摇晃，幽蓝的数据流如同接触不良的屏幕般剧烈闪烁。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机械右臂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红光疯狂闪烁。
就在这时。
“滴答。”
一滴冰冷的液体，突兀地砸在陆蚀布满血污和尘土的脸颊上。
他茫然地抬起仅存的那只眼睛。
一滴…两滴…三滴…
下雨了。
猩红色的雨。
浓稠、粘腻、散发着浓郁铁锈与臭氧混合的怪异气息的血雨，从被撕裂的云层缝隙中，瓢泼而下！雨水并非清澈，每一滴都如同浓缩的血液，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血红色的雨滴落在焦黑的、布满碎石和残肢的地面上，并未渗入泥土，也没有汇聚成溪流。
它们如同拥有了生命！
每一滴落地的血雨，都在接触焦土的瞬间，轻微地蠕动、膨胀！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无数指甲盖大小、通体覆盖着暗红色几丁质甲壳、形态狰狞如同微型异形、背部闪烁着细碎银色痛纹的虫子，便从血泊中诞生！它们抖落身上的粘液，细小的口器开合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却汇聚成一片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它们贪婪地啃食着地面上残留的灵气、血肉碎末、甚至那些尚未消散的灵魂尘埃！这些初生的、由天罚之血与亵渎之力孕育的恐怖生灵，正是第一卷中初露狰狞的——
痛纹毒虫！
它们汇成一片暗红色的、涌动的潮汐，开始在这片被鲜血和雷霆洗礼过的死亡之地上，疯狂地蔓延、增殖！
陆蚀最后的视野，被这片猩红的、涌动的虫潮，以及高悬于月球之上、那个标注着父亲名字的管理员界面所占据。冰冷与疯狂，血脉与阴谋，世界的真相如同狰狞的巨兽，对他露出了第一颗獠牙。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残破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破布娃娃，向后重重倒去，砸在冰冷的、被血雨浸透的焦土之上，溅起一片猩红的水花和几只新生的痛纹毒虫。
冰冷的、粘稠的黑暗。
这是陆蚀意识沉沦的汪洋，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和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
在这绝对的死寂中，一个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信号，如同风中残烛，强行穿透了厚重的意识屏障，刺入他破碎的脑海：
【…权限…升级…】
【实体ID-陆蚀…状态：濒危…强制唤醒协议…启动…】
【获得…临时指令…：/debug…】
【警告…能量严重不足…需…外部…接入…】
这信号微弱却执着，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急迫感。它并非声音，更像一串强行塞入他意识核心的代码流。
陆蚀残存的意志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在本能的驱动下，艰难地、模糊地回应着那信号的指引。
现实世界。
陆蚀倒卧在冰冷的血雨泥泞中。他残破的胸膛，那个被陆然轰塌、骨茬刺出的恐怖伤口，暴露在猩红的雨幕下。伤口边缘，那些炽亮如熔岩的银色痛纹电路，此刻光芒暗淡到了极点，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还在顽强地、微弱地闪烁。
天空中，清道夫消失时撕裂的空间尚未完全弥合，残留的空间裂缝中，细碎的、如同银蛇般的电弧，如同垂死的蠕虫，不甘地跳跃着、扭动着，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就在此时！
陆蚀那只垂落在泥泞中、覆盖着厚重锈蚀装甲的机械右臂，五指猛地一颤！并非受意识控制，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被那【/debug】指令激活的求生本能！
锈迹斑斑的金属巨爪，带着一种机械的精准和蛮横的粗暴，骤然抬起！五指张开，如同捕捉猎物的鹰隼，猛地抓向离他最近的一道、从空间裂缝中垂落的、跳跃不定的电弧！
“滋啦——！！！
狂暴的电光瞬间缠绕上冰冷的金属手臂！刺目的蓝白光芒照亮了周围狰狞的痛纹毒虫和血色的泥泞！强大的电流顺着机械臂的装甲缝隙、粗大的液压杆，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向臂膀的连接处，然后…狂暴地灌入他胸前那个巨大的、敞开的伤口！
“呃啊啊啊啊——！！！！”
即使是在深度昏迷的濒死状态，这无法想象的、直接作用于神经和灵魂的剧痛，也让他残破的身躯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抽搐、弓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哑到极致的惨嚎！胸口的银色痛纹电路被这狂暴的能量强行刺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强光！如同濒死的恒星最后的爆发！
电流在伤口中肆虐，烧灼着断裂的骨茬、焦糊的血肉，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和蛋白质烧焦的恶臭。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炼狱中，一股微弱却顽强的、被电流强行激发的生机，也如同野草般，在废墟中挣扎着探出头。
陆蚀染满血污、骨节扭曲的左手，在剧痛的刺激下，无意识地、颤抖着抬起。并非握拳，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兀自滴落着粘稠的、混合着鲜血和#FF0000错误代码的污浊液体。
他用这根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在身前冰冷的、被血雨打湿的空气中，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勾画。
没有灵光，没有符纸。
只有纯粹的、饱含着无边痛楚与焚世恨意的意志，混合着电流灼烧的焦糊气息和血雨的铁锈腥气，在虚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短暂存在、随即被雨水冲刷的、由血雾和逸散的红色错误代码构成的——亵渎之痕！
一行。
`/delete天道锁链--force`
血色的代码在空气中明灭了一瞬，随即被瓢泼的血雨打散，融入脚下猩红的泥泞，融入那无数新生的、贪婪啃食着一切的痛纹毒虫之中。
尘障境的赛博痛狱，于焉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