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医者为王,禁宫辨沉疴
第十三章 :医者为王,禁宫辨沉疴 (第2/2页)“是。”沈知微将手中的紫檀木食盒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中医看诊,有望、闻、问、切四法。民女如今只行了‘望’,只见娘娘面有疾色,却不知其根源。病根不明,何谈能治与不能治?”
她顿了顿,打开食盒,从中端出一碗尚冒着热气的乳白色汤羹。
一股清雅的药香混合着甘甜的杏仁味,瞬间在阴冷的殿内弥漫开来。
“民女今日前来‘拜见’,备了些薄礼。这是一碗‘七白安神汤’,以七味白色药材,配以蜜炼杏仁,文火慢炖一个时辰而成。有静心安神、润肺补气之效。娘娘久居宫中,想必心绪不宁,不若先尝一尝,定定心神,我们再谈其他。”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自己是客,带了礼物;又用一碗汤,不动声色地开始了她的“问”与“闻”。
韦贤妃盯着那碗汤,眼神复杂。她身处深宫,警惕心早已刻入骨髓。一碗来路不明的汤,她岂会轻易入口?
“你有心了。”她淡淡道,“只是本宫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
沈知微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也不勉强,只是微微一笑道:“也好。那便请娘娘恕民女无礼,容我为您切脉。”
她走上前,示意王嬷嬷取来脉枕。
韦贤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伸出了自己枯瘦的手腕。
沈知微将三根纤细而温润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寸口之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殿内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小翠紧张地屏住呼吸,王嬷嬷则死死盯着沈知微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然而,沈知微的神情,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她闭着眼,指尖的触感却无比清晰。
脉象弦细,如按琴弦,却又细弱无力。
这是典型的肝郁气滞之象,情志不遂,气机郁结,日久则气血失和,郁而化火,灼伤阴血。
但……不仅如此。
在那弦细的主脉之下,她还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沉涩之感,仿佛溪流之下,暗藏着淤泥。
这不是单纯的情志病。
半晌,沈知微睁开眼,收回了手。
“如何?”韦贤妃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知微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娘娘近三年来,是否时常在凌晨一到三时惊醒,而后再难入眠?”
韦贤妃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是。”
“是否时常感觉胸闷胁痛,口干口苦,食不知味,纵然是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
韦-贤-妃-的-身-体-不-可-察-觉-地-一-僵-。
“……是。”
“是否情绪易怒易郁,时常无端悲伤,暗自垂泪,且月信不调,或前或后,色暗有块?”
问到这里,韦贤妃的眼中已经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了!
这些症状,是她最私密的痛苦,连侍奉她多年的王嬷嬷都不尽知晓。太医们只会围着她脸上的斑下功夫,开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却从未有人能如此精准地说出她身体里这些看不见的沉疴!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颤抖。
沈知微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
一缕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驱散了殿内些许阴冷,也照亮了她清丽而笃定的脸庞。
“娘娘,您这病,不在脸上。”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而在心里,在肝里,在您三年前那场大病后,未能清除的余毒里。”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韦贤妃的脑海中炸响!
“三年前,娘娘大病一场,太医们为了保住您的性命,用了不少虎狼之药。这些药,虽能救命,却也损伤了您的肝肾根本,留下了火毒之根。”
“病愈之后,您又逢大变,圣眷旁落,郁结于心。肝主疏泄,情志不畅则肝气郁结。气机不通,则气血无法上荣于面,反而使那些沉降的药毒、浊气、瘀血,凝聚成了这些挥之不去的斑痕。”
“所以,”沈知微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您脸上的斑,只是一个结果,是您身体内部早已溃烂腐朽的警示。若只在脸上涂抹,不过是粉饰枯木,自欺欺人。若要根治,必须先清肝胆之火,疏肝气之郁,排尽体内沉疴积毒。待到五脏调和,气血通畅,这脸上的斑,不消自退。”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韦贤妃彻底呆住了。
她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里里外外的所有病痛与苦楚,都被这个年轻的女孩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太医,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只会说些“娘娘凤体安康,只是略有瑕疵”的废话。而眼前这个人,却敢如此直白地撕开她所有的伪装!
可偏偏,这种撕开,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服!
“那……那碗汤……”韦贤妃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颤抖地指向那碗“七白安神汤”。
“那碗汤,是民女的‘问路石’。”沈知微微微一笑,道出了最后的底牌,“娘娘若真是心火旺盛,饮下此汤,当觉口中回甘;若真是肝郁化火,当觉舌苔微涩。若真是体内有积毒,饮下之后,半个时辰内,小腹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流。不知……民女说得可对?”
韦贤妃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刚刚只是闻着,便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涩意。
这个沈知微,根本不是在请她喝汤,而是在用一种她闻所未闻的方式,对她进行着精准无比的诊断!
“扑通”一声。
韦贤妃竟从软榻上滑了下来,不顾一切地抓住沈知微的裙角,那双曾经高傲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哀求与希冀。
“沈……沈神医!求你,救救本宫!只要你能治好本宫,无论你要什么,金银珠宝,高官厚禄……本宫都给你!求你!”
曾经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此刻卑微得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求医者。
沈知微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地将她扶起。
“娘娘请起,民女说过,我是来‘拜见’的客,不是来‘应召’的医。我们之间,不是施舍与乞求,而是合作。”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从今日起,您需停下太医院所有的汤药。每日三餐,由我开具药膳食谱。另外,我会为您配制三副不同的药,一副内服,一副药浴,一副……才是用在脸上的玉肌膏。”
“疗程三月,我担保,娘娘不仅能恢复昔日容颜,更能由内而外,脱胎换骨。”
“至于报酬……”沈知微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民女现在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三个月后,当娘娘重获圣心,凤驾延福宫之时,能记得今日之约,还民女一个人情。”
韦贤妃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那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星辰大海。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她要的,是这深宫之中,一份来自未来宠妃的,滔天权势!
在这一刻,韦贤妃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将命运彻底交出的决绝。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好,本宫……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