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凭栏久
第16章:凭栏久 (第2/2页)语音甫落,大堂之中踱步而出一位老者,衣衫简朴,白发如霜,长须飘飘,眼神之中闪烁着奕奕神采,俨然是一位绝世高人。
曹彬见状,亦是运气于胸,以内力言道:“张令铎何在?速速现身!”其嗓音之中亦是暗含浑厚内力,竟将立于前方的孔有德震得鼻血长流,而那老者却神态自若,恍若未觉。
老者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张大人之名讳,岂是尔等可随意呼唤的?”
曹彬轻蔑说道:“张令铎若是见到我等,定要向我身边这位赵先生躬身行礼!”
言犹未毕,张令铎已匆匆自堂内步出,诧异道:“咦……老曹……何以是你?”
曹彬笑道:“你这老小子!且看这是何人!”
张令铎走近一瞧,见赵普犹自头晕目眩,立时跪倒在地,道:“不知赵大人驾临,迎接来迟,还望赵大人宽宏大量,恕罪则个!”
老者闻言,脸色骤变,先前之威严荡然无存,转而变得和颜悦色,趋步上前问道:“敢问,是哪位赵大人驾到了?”
张令铎答道:“此位,正是‘枢密直学士’赵普赵则平;这位,乃是曹彬曹将军,还不快快参拜!”
老者听罢,即刻跪拜道:“草民孔宜,给赵大人、曹将军请安!”言罢,府中众人纷纷跪拜,孔有德更是跪得极为恭顺。
萧绰见状,奔至孔有德身旁,问道:“我是契丹人,你缘何向我下跪?”
孔有德答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小姐竟与曹彬将军有此渊源……还望小姐大人有大量,饶恕小人……”
萧绰又问:“午时于教坊之中,见你武艺不凡;又见你约束弟子,不许伤人性命,也算是有宗师风范……可此刻,怎地一见赵大人,便如此没了骨气?”
孔有德回道:“回禀小姐,即便小人武功盖世,敢与天斗,敢与地斗,却也不敢与官府斗啊……”
赵普回过神来,和颜悦色地道:“平身……平身……无须多礼!”言罢,又望向孔宜:“孔老先生,果真是当世高人,一开口便声若洪钟,险些要了老夫性命……哈哈哈哈……”
孔宜道:“老朽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若是他人如孔宜这般先傲后恭,韩德让、萧绰定会不屑一顾。然而,孔宜方才已显露内力,韩德让心知孔宜内力在自己之上,故而不得不服,遂向孔宜拱手道:“晚辈韩德让,见过孔寨主……”
孔宜将众人迎入中堂,吩咐大摆筵席,不消片刻,酒菜便已备齐。
孔宜举杯,向众人言道:“不瞒诸位大人,诸位驾临之前,老夫心中尚暗自揣度,究竟是哪路英雄,能有此能耐击败舍弟,未料竟是赵大人麾下高士……哈哈哈哈,舍弟虽败,亦是虽败犹荣。慢说舍弟,便是老夫与王夫人比试,恐怕也是王夫人的手下败将啊……”
韩德让低声向曹彬道:“这孔宜寨主,未免太过自谦了吧?以他的内功修为,除非是慕容龙城、张季文、释延寿或赵官家亲至,否则,这天下之大,还有谁能胜他?”
曹彬低声回应道:“只要是个朝廷命官,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也能胜他……这孔门后裔,对朝廷向来敬畏三分……”
韩德让转而向孔宜道:“寨主武功盖世,晚辈心生敬仰,若寨主不嫌弃,晚辈愿讨教一二,定能受益无穷……”
孔宜笑道:“好说……好说……”
王冀见赵普面色始终阴晴不定,料想必是因方才失言所致,便对孔宜道:“实不相瞒,赵大人方才之言,实乃词不达意。赵大人常说,孔圣之学,浩如烟海,若能悟透半部《论语》,便足以治国平天下矣!”
赵普闻言,连忙附和:“正是……正是……此正是‘半部论语可治天下’也!”
赵普言罢,满堂喜笑颜开。韩德让不解,问曹彬:“赵大人又何以对孔宜寨主如此谦恭?”
曹彬笑道:“贤弟有所不知,赵大人有个习性,便是‘吃人嘴短’。此刻他正吃着孔宜的美酒佳肴,自是要为方才冒犯孔丘之言感到歉疚。日后贤弟若想为难咱们这位赵大人啊,只需请他吃喝一番,他便能为你所用……”
萧绰闻言,正色说道:“由此可见,赵大人乃是仁义之人也!这世间忘恩负义之辈众多,而赵大人因吃旁人一顿饭便会心生歉疚之意,足见其品行之高尚!”
王冀举杯向孔有德道:“孔舵主,白日之事,还望舵主大人有大量,莫要放在心上。在下实无丝毫冒犯之意……舵主离去之后,内子亦曾言及,与舵主过招,实乃受益匪浅。”
孔有德哈哈一笑,道:“王公子言重了。今日之事,皆因有奸诈小人从中挑拨!还望公子莫要怪罪孔某的一时鲁莽才是……”
王冀回到座上,张嫣悄然贴近,以俏皮之态问道:“冤家何以如此虚伪?竟以那等肉麻言辞向那孔有德示好?”
王冀对张嫣轻声说道:“嫣儿有所不知,这江湖之中,并非尽是刀光剑影,更多的是人情冷暖,世故圆融……”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王冀见酒宴仍无散去之意,便起身向众人告辞,携张嫣返回“雁吟楼”歇息。梵正见二人归来,便引领至三楼客房。王冀立于窗前,倚栏而望,只见满天星斗,熠熠生辉。忽有一颗“星孛”自东方破空而出,向西疾驰而过。王冀不禁陷入沉思:“我穿越至古代之前,也算是博览群书了,却从未听闻五代十国末期有此‘星孛’现世之记载啊!”
王冀凭栏而立,不觉光阴悄然流逝,已逾半个时辰的功夫。张嫣沐浴已毕,身着藤原沙耶为她精心挑选的替换衣衫,步履轻盈,缓缓行近。
张嫣步至王冀身旁,轻声问道:“冤家凭栏沉思许久,究竟所观何物?”
王冀转身望向张嫣,但见她出浴之后,容颜更是娇艳如花,不禁心生怜爱,遂伸手向张嫣的屁股上拍打了一下,嘴角含笑言道:“娘子,夜色温柔,时光匆匆,你我何不早日安歇,共度春宵啊……”
就在王冀与张嫣“巫山云雨”的时候,却说肖品客的家里,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只说那肖品客正蹲在茅草屋里数蟑螂,忽听得门外传来怒吼:“肖泼皮!你爷爷的《论语》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孔有德破门而入,身后跟着四个喽啰举着火把。
“孔……孔圣人再世!”肖品客跪地说道:“您老深夜驾临寒舍,是要考校小人《周礼》功课?”
“考你奶奶个腿!赵枢密、曹将军皆是朝廷重臣!你让老子去砸他们的场子,比让管仲去偷齐桓公裤衩还荒唐!”
“天地良心!那日分明是契丹妖女……哎哟!”肖品客话没说完,就被孔有德的巴掌拍成了滚地葫芦。
“再提契丹二字,老子把你塞进《春秋》竹简当书签!”孔有德醉眼乜斜着打量茅屋,“这破窝倒是像样——左边养蛐蛐,右边养跳蚤,中间供着偷来的土地爷?”
“这是效仿颜回箪食瓢饮……”肖品客话到半截,忽见喽啰开始拆房梁,急得直蹦:“使不得啊!房梁上还刻着孔圣语录!”
“刻的怕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吧?”孔有德刀光一闪,茅草屋顶“哗啦“塌了半边,“正好,老子给你这陋室添个天井!”
肖品客道:“您老拆了屋子,小人怎么给孔家交田租啊!”
“田?从今儿起,你去南汉地界开荒——听说刘鋹正缺你这种‘忠孝两全’的人才!”
“万万不可!”肖品客突然掏出本烂书,“这是小人祖传的《齐民要术》,愿抵三年田租!”
孔有德瞥了眼封皮:“这他娘是《青楼游记》!”
“啊呀!定是被契丹细作调包了!要不小人天天去寨门口背《论语》……”
“背个屁!明日起,见你一次抽十鞭——抽满《千字文》字数为止!”言罢,孔有德命人烧了肖品客的茅草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