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模一样的困局
第37章 :一模一样的困局 (第2/2页)崇祯也改革过京营。
他重用过李邦华,一个以清正廉洁刚直不阿著称的能臣,让他去整顿那早已烂透了的京城三大营。
结果呢?
任你李邦华有天大的本事,有皇帝做靠山,可他面对的是盘根错节利益一体的勋贵集团,是无数吃空饷喝兵血的世袭军官。
动任何一个人的奶酪,都等于是在向整个腐朽的体系宣战。
掣肘、阳奉阴违、暗中使绊子……最终,京营改革不了了之,等到李自成大军兵临城下之时,那号称数十万的京营,竟不堪一击一触即溃。
是孙元化和李邦华的能力不行吗?
不是。
朱由检比谁都清楚,这两个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品行,都算得上是那个时代最顶尖的一批人才。
那为什么他们均告失败?
前世的朱由检或许会归咎于运气,归咎于时局,归咎于某个将领的愚蠢,或是某个文官的短视。
但现在的他却能清晰地看到那隐藏在无数偶然事件之下必然的逻辑。
任何一个政权,或者说,任何一个社会团队,从部落到国家,从商号到朝廷,其内部人员大抵都可以被清晰地划分为三种。
第一种人是有能力且有意愿去推动这个团队向前发展,做出一番成绩的建设者。
他们是发动机,是领航员,他们或许也有私心,但他们的个人追求与团队的整体利益,大方向上是一致的。
第二种人是既无太大能力,也无太大意愿的旁观者,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
他们是团队的压舱物,不好也不坏,只是……沉重。
第三种人则是将个人私利凌驾于团队公义之上的蛀虫,他们或许有能力,或许没能力,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利用团队的规则,或者破坏团队的规则来为自己牟利。
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地将属于团队的公共资源,转化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他们是附着在团队躯体上的癌细胞,只知索取,不事奉献!
当一个封建王朝如同旭日东升兴起之时,建设者的数量和影响力会远远超过后两者。
他们意气风发,革故鼎新,引领着整个社会蒸蒸日上越来越好。
那个时候,第二种人会自然而然地追随他们,第三种人则会被严酷的法纪和高昂的士气压制得抬不起头!
而当一个封建王朝走到了末年日薄西山之时,情况则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第三种人,蛀虫....其数量和势力会像瘟疫一样疯狂地滋生蔓延,最终远远超过第一种人。
整个朝堂,整个社会,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名利场。
所有人都红着眼睛,挥舞着手臂,想要从这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多撬下一块木板来装进自己的腰包!
至于这艘船最终会沉向何方,会不会带着所有人一起溺死,他们毫不关心。
在这样的环境里,建设者就成了异类。
他们成了孤臣,成了独行者。
他们的数量,少之又少,他们的声音,微弱得可怜。
他们想做点事,却发现自己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各种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手段阻挠他们,掣肘他们。
你想整顿军备?对不起,断了无数将军们吃空饷、卖军械的财路,他们会联合起来给你下绊子,让你寸步难行。
你想改革税制?对不起,动了天下所有士绅官僚的免税特权,他们会用尽一切合乎祖制的理由,将你的新政扼杀在摇篮里。
你想严明法纪?对不起,你抓的每一个人背后都牵扯着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今天你办了他,明天就会有无数的言官,用酷吏、擅权的罪名将你淹没在唾沫的海洋里。
这,就是历史上的崇祯所面临的真正的绝境。
他的失败,从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在朱由检看来,他不是输给了皇太极不是输给了李自成,他是输给了那个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庞大的官僚体系。
想到这里,朱由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车厢内的光线,似乎更暗了。
那盏小小的宫灯,在马车的颠簸中轻轻地摇晃着,将他和他对面张维贤的影子投射在车壁上,拉长,扭曲。
朱由检很清楚,自己现在所面对的,是和历史上那个崇祯,一模一样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