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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起笔

第七章 起笔 (第2/2页)

黑雾在雨里晕开极淡的影子,比夜色更沉,比墨汁更稠。
  
  一阵风从树洞里钻出来,带着股腐朽的气息,掠过地面时,竟在湿泥上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笔画,像“一”,又像未写完的“字”。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了。不高,却像直接钻进了地底深处,带着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黏滞感,在空无一人的镇口轻轻回荡:
  
  “……字,还没写完呢。”
  
  雨还在下,打在槐树叶上,沙沙响,像谁在低头写字。而那道刚扫出的笔画旁,又慢慢渗出了新的墨痕。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前路泡成一片模糊的灰。魏珩走出约莫半里地,脚下的泥路渐渐硬实起来,竹篓里的锡壶不再磕碰草席,只剩雨打在竹篾上的沙沙声。
  
  他忽然停住了。
  
  背后的栎阳镇像块被水泡软的墨锭,轮廓在雨雾里晕开,老槐树的枝桠是那最浓的一笔。他喉头动了动,没回头,却先把竹篓卸在路边,沾着泥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其实蹭不蹭都一样,早就被雨打湿了。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镇口空无一人,只有雨丝在风里打着旋。张屠户家的烟囱还在冒烟,王婆的菜地隐约有个弯腰的影子,破庙的断墙在雨里像道疤……这些东西他看了十几年,从前只觉得是糊口的地方,此刻却像被砚台磨过的墨,浓得化不开。
  
  他对着那片模糊的影子,“咚”地跪下。
  
  膝盖砸在硬泥地上,溅起的泥水混着雨珠打在裤腿上。他没管,腰杆挺得笔直,又“咚”地磕下去——这一下用了力,额头撞在地上的声响,竟盖过了雨声。
  
  “第一头,谢镇子里的土。”他在心里默默说。不管是埋着陈先生的那抔,还是养着庄稼的这方,终究让他活了下来。
  
  第三声响头磕下去时,额头已经发麻。雨顺着发梢往下滴,滴在地上,和泥水融在一起。
  
  “第二头,谢……谢那些没赶我走的日子。”他想不起具体是谁,或许是张屠户某次多给的猪下水,或许是李清沅爹曾递过的半块饼,又或许,只是没人真的把他扔进地缝里。这些零碎的东西,像陈先生教他写的笔画,看着散,拼起来却是他十几年的日子。
  
  “第三头……”他顿了顿,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能感觉到泥土里藏着的潮气,“我魏珩,走了。”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要做什么。可胸腔里那股温润的气脉突然热起来,像砚台里刚磨好的墨,顺着血管往四肢漫。他想起云鹤子说的“第二丹田”,想起陈先生写“人”字时总说“要站得稳”,想起影魅钻地缝时那股子凶戾——原来这世道,真的有比饿肚子更可怕的东西。
  
  他慢慢站起身,额头的红印被雨水冲得淡了,却像刻进了骨里。拍了拍膝盖上的泥,重新背起竹篓时,脚步比刚才沉了些。
  
  “以后啊……”他望着前路,雨雾里仿佛能看见陈先生用树枝划地的样子,“要做个能护住自己的人。”
  
  不是说说而已。他摸了摸心口,那股气脉轻轻跳了跳,像在应和。若是再遇着影魅那样的邪祟,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只能躲,得敢站出来,哪怕手里只有根树枝——就像陈先生教他写“勇”字时,那最后一笔总是用力戳进泥里。
  
  “还要……”他顿了顿,想起云鹤子说的“修行”,想起那融入骨血的砚台,“得弄明白,这字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陈先生写了一辈子字,到死没说清;砚台融进了他的身子,总该不是平白无故。他不懂什么灵根、丹田,只知道以后的路,得带着这些问号走。
  
  雨还在下,却好像小了些。他最后望了眼那片模糊的镇子,转身大步往前迈,竹篓里的锡壶偶尔晃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像在替他数着步数。
  
  他没看见,在他转身的刹那,镇口老槐树下,那道攀着树干的黑雾突然顿了顿,仿佛被什么惊动。而他磕过响头的那片泥地上,三滴混着雨水的血珠正慢慢渗进土里,在看不见的深处,与一缕极淡的金光轻轻碰了一下。
  
  暗处的声音又响了,比刚才更沉,像从地脉深处钻出来的:“……这字,才算起了笔啊。”
  
  雨声里,魏珩的身影渐渐远了,只有那道被踩实的泥路,在雨里静静躺着,一头连着他磕过的响头,一头通向看不见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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