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先生
第十九章 先生 (第2/2页)他抬手,掌心浮出砚台的虚影,里面流转的微光忽然分成几缕,一缕融入魏珩的丹田,正对着《一字诀》运转的气脉;一缕飘向识海,轻轻触了触那道刚松开的“季”字结。
“这些年,就像散落在地上的珠子,被你一步步捡起来,凑成了个模糊的‘我’。”先生笑了笑,身影开始泛起淡淡的透明,“直到你心魔爆发,这些碎片忽然有了力气,借着你对我的念想,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算是……最后送你一程。”
魏珩的眼泪砸在雪地上,溅起细小的雪沫:“那生姜……你真的知道?”
“你揣着它跑回破庙时,怀里揣着的不止是生姜,还有药铺老板追出来的骂声,我在破庙里听得真真的。”先生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擦去泪痕,“可我更知道,你是想省下三个铜板,给我多买一捆柴火。阿珩,错了是真的,但那份心,比什么都干净。”
他低头,看着魏珩渗血的衣襟,目光里闪过一丝心疼,却没再说责备的话:“我教你‘不偷’,是怕你丢了骨气;可我没教你‘错了就该烂在心里’。我要你当‘完人’,不是要你当块捂不热的石头,是要你知道,认了错,赎了罪,哪怕身上带着疤,也是堂堂正正的人。”
魏珩感觉丹田处的《一字诀》忽然自行运转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流畅。那道缠着“季”字的心结,在先生的灵力触碰下彻底松开,化作点点金光融入道基。炼气大圆满的灵力如决堤的江河,奔涌向新的境域,莹白色的丹珠开始旋转,越来越亮。
“阿珩,”先生的指尖落在他眉心,那股温和的灵力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像藏着无数细碎的光粒,“我这残魂碎片,撑不了太久。你生父生母的事,我与抄家主谋的过往……这些年藏在心里的秘密,都封在这道灵气里了。”
魏珩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灵力里裹着细密的信息流,像写满字的纸卷,被小心地收进他的识海深处,沉在最安稳的角落。
“待你筑基圆满那日,它自会解开。”先生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像在描摹最后一遍模样,“别怨我现在不说——有些事我本不该说,太早知道,也反会成了你的枷锁。等你再稳些,再强些,才能扛住那些过往的重量。”
他顿了顿,身影又透明了几分,语气里忽然多了点自嘲般的温和:“说起来,后来的我,确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断了腿,教你认字,为柴米油盐发愁,连块生姜都买不起……可也多亏了这份‘普通’,才让我看懂了,日子里的烟火气,比书里的大道理更养人。”
最后一缕灵力彻底沉入魏珩眉心,识海深处那卷“纸卷”轻轻合拢,散发出安心的暖意。
“走了。”先生笑了笑,这一次,再没有留恋
身影化作漫天光点,随墨色雷光一同落下,一半融入魏珩的丹田,助他稳固道基;一半散入风雪,彻底没了踪迹。
魏珩站在原地,应是夏季的天下起了鹅毛大雪。
指尖抚过眉心,那里像藏着个温热的秘密。丹田内,筑基境的灵力奔腾如潮,莹白色的丹珠上,季”的字影愈发鲜活,仿佛随时会从珠上跳脱出来,在他掌心写下新的字。
他摸了摸心口,似乎还残留着先生最后那点“普通”的温度——是破庙里的烛火味,是草药混着霉味的气息,是教他写字时,笔尖划过草纸的沙沙声。
崖下的呼喊越来越近,王猛的声音带着哭腔:“魏师弟!你要是再不吭声,我就上来了!”
魏珩深吸一口气,转身时,风雪恰好落在他的肩头。他知道,先生留下的那道灵气,会像个约定,在他筑基圆满那天,轻轻叩响识海的门。
而现在,他要先走好脚下的路。
“王师兄,”他扬声回应,声音里带着灵力初定的清朗,“我成了。”
雪地里的脚印一路向下,深浅不一,却步步扎实。像极了先生教他写“路”字时说的:“一笔一画,踩着泥走,才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