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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第2/2页)“如果你是因为我之前对你造成的伤害,我给你道歉了,实在不行…我给你下跪,”宫伊诺拽着她的手,眼泪直掉出来,“我爸他…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奚妩闻言抽回自己的手,沉静的眼眸看着她,一针见血道:“那么我爸呢…我爸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奚妩抽回自己的手同时,宫伊诺失去支撑,跌在地上,她急忙拽住奚妩的衣袖不让她走。
宫伊诺的力气很大,奚妩怎么也挣不脱,一拉一扯间,围观的病人越来越多。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奚妩在为难病人。
宫伊诺拽着奚妩的手不让人走,奚妩生气又难为情。
忽然,一道压迫性的阴影落了下来,一道强有力的手分开两人的手,江昱忘牵着奚妩把人拎到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开口:“不要仗着自己是病患或者病患家属的弱势地位,就可以为所欲为。”
江昱忘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掀眸看向奚妩:“你们医院的安保措施呢,要不要报警?”
“算了,我们走吧。”奚妩摇头,拉着江昱忘离开了。
车内,奚妩坐在副驾驶上,明显心情很低落,一直没有说话。
“你想说吗?”江昱忘抬手碰了碰就她的脸颊,开口,“不想说就先吃点东西。先吃菠萝包还是糖霜山楂?”
奚妩抬眼看向江昱忘,声音很轻:“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错,刚在医院那个人,她爸要做一台手术,我给拒绝了。”
“她爸当年的命是我爸救的,可他们非但没有感激,还说是我爸失职,说我是杀人犯的女儿。”奚妩唇角漾起一丝苦笑。
奚父在出任务时,因为一场意外,死在火场里。
奚父冲进火场里来来回回,救了四五个人。
最后一趟奚父赶紧去救的人是宫青山,那时他已经体力不支,仍强撑着身体,背着宫青山出来。
在走到前门的时候,奚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背上的宫青山也被摔到了地上。
谁知道,房屋横梁忽然坍塌,正中宫青山大腿。
宫青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奚父挪过去,徒手把人拽了出来,再次扶着他出去。
这次他处处留心,在快要出去的时候,火舍加速蔓延,奚父意识到不对劲,把人一把推了出去。
建筑物轰然倒塌,奚父永远地留在了火场中。
那会儿奚妩刚上初三,他爸出任务前还说给他的潇潇买了生日礼物。
全家人痛失在亲人的悲痛中,周围的人一边安慰她,一边暗自用情感绑住她:“你妈以后就你一个人了,一定要听她的话。”
奚妩点头,心里答应一定会做妈妈的乖女儿。
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当奚妩奔完丧回到学校时,她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光都变了。
奚妩并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坐在书桌写作业的时候,宫伊诺忽然冲过来,一把撕掉了她的作业本,嚎啕大哭:“我爸变成残疾人了!你爸为什么失职,背他出去又把人摔在地上你现在是烈士的女儿,有抚恤金可以领,我家呢?我全家就靠我爸一个人养着,现在我们一家怎么办?”
“都怪你,你爸也配当消防员,还好意思说牺牲!”
“可是我没爸爸了。”奚妩轻声说,掉出一滴泪。
结果宫伊诺迎面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
然后奚妩迎来了长达一年半的校园暴力。
她性格软,脾气好,宫伊诺料定奚妩不会告状就带着同学变着法地欺负她。
他们跟着宫伊诺一起审判奚妩,不是说要分对错。
奚妩经常在抽屉里收到死了的癞蛤蟆,或是作业本被口香糖粘住,上厕所的时候被人反锁住,拖把水把她整个人淋湿。
宁雪陌是在高一上半学期收到一位年轻的实习老师反映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跑去学校闹了一场,摁着宫伊诺的脑袋逼她道歉。
最后这件事被宁雪陌强硬的态度闹大,上面开始关注,宫伊诺这才急急地道歉。
宁雪陌为了奚妩的心理健康,把人送到了江北城。
这才有了奚妩的第一次转学。
因为长时间的期压,奚妩内心很自卑,心里的一套价值观也摇摆。
转学那天遇到江昱忘,是她接受到的第一份善意。
那时奚妩刚转到同中,生病,情绪灰暗,整个人黯淡无光,穿着一条淡色的裙子,就连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都是快速一带而过。
奚妩局促到了极点。
只有江昱忘。
还为她跑上跑下五层楼,给奚妩找了一张新凳子。
一直到上大学,奚妩收养1017,叶清欢问她理由,她说动物比人更懂得感恩。
所以在大学看到易奇以一种讥讽的态度嘲笑她爸是烈士时,奚妩会露出尖锐的刺来。
奚妩说的过程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忍不住,整个人崩溃大哭:“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以至于是好是坏我都分不清。”
奚妩坐在副驾驶上,手捧着脸,眼泪不断从缝隙里掉落。
江昱忘低下头,拇指滑动,给她擦眼泪,拥着她进怀里:“你听我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替你原谅他们。但这个世界大部分是好的,我前天遇到的外卖员,送过来一份面,汤洒在半路了,他当时崩溃得大哭,怕客户给差评,凌晨三点,他又拼命顶着寒风赶回去,打算重新自己再买一份补偿给客人,老板给了他免单,他说,这个冬天大家不容易,一起捱过去。”
“就连我不也遇到不公正的行业对待,还遭到亲如手足兄弟的陷害吗?”江昱忘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这个世界平均每一万分钟发生行凶案件,每天虐待儿童的事情仍在发生,但也有人愿意给陌生人加油,坚守岗位去救助每一条生命,比如你们。”江昱忘将人从怀里拉开,看着她。
“我们只是遇到了万分之一的不幸,但这个世界仍是好的。”
江昱忘声音缓缓,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东西,手指扣住她的下颌,指关节抚着唇瓣,塞了进去。
奚妩舌尖碰了一下,外衣转瞬即化,甜味在唇齿间散开,一下子冲淡了心里的苦。
奚妩在泪眼迷蒙中抬眸看他,江昱忘捏着她的鼻子,笑道,眼底的赤诚明显:“外公常说我们活着,守住自己的原则和初心。不是为了去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