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新世界
第四十三节 新世界 (第2/2页)一个下午就在这种毫无明显的成果的状态下结束了。吃过晚饭后,所有人在会议室对一天的进展情况进行了例行的交流。
“对象文化程度低,有点社会无赖的风格,多次重申自己没有大的问题,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一些领导送过烟酒。另外,他个人有点讲面子。”欧科长在汇报的过程中提出了对这个对象的初判断,让苏牧感到有点奇怪,这种判断是如何从下午主要是欧科长、成林的发言中得出来的,但是看成林,甚至一组的两位同志近乎相似的判断,苏牧乖乖的压住了心中的疑惑,什么都没有说。
“那今天晚上,三组和一组继续按照安排开展工作,态度上要坚决,端正对象在谈话室里的态度,注意打、拉结合,在让他认识到自己涉嫌犯罪的同时也要让他认识到通过相信组织、向组织坦白能够让他免于受到追究,同时在谈话中要多从亲情上做文章。不要忘记了,他的女婿是我们区里的大学生村干部,现在暂时不要提及,到后面再用来做文章。”张副检察长最后安排道。
张副检察长的最后一句话一下子让苏牧如同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他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这个曹老板这么脸熟,他是张君的岳父啊,在婚礼上他们见过面的,在新人敬酒环节还礼貌性的聊了几句。
虽然会议的过程几乎都没有废话,但是会议结束时也已经临近八点了,第三组人也要准备进去了,而第一组人也需要回宿舍抓紧眯一会,毕竟零点到三点的班可不好上啊。反而是苏牧所在的二组,因为下个班次是在明天上午,所以被允许回家,只是必须保证明天早上七点半例会能够准时参加。
苏牧带着发的那条香烟和物品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将近九点了。苏牧将物品放在客厅里后就到父母房间跟父母打了个招呼,然后将香烟交给了母亲。“妈,这香烟你收一下吧。”
“好的,哪来的?”母亲接过香烟时问道。
“发的,好像属于办案的物资,每个人都有。对了,茶几上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发的一些杂物,你明天收一下。”苏牧说道。
“好的。软中华香烟啊!那今年过节给你岳父送礼的时候可以少买一条香烟了。”母亲笑着说道,并将香烟珍重的放进了衣柜中收了起来。将重要的物件收进衣柜里是这一家人的习惯了,甚至可以说是当初院子里住的这些穷人都有的惯例了,因此即使在苏牧小的时候也知道绝不能翻人家的衣柜。
苏牧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里时,杨钰涵正躺在床上玩着IPAD。听见苏牧进来的声音后抬头看了苏牧一眼,“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我也以为回不来了呢,没想到今晚我们没夜班,明晚可就回不来了。”苏牧对着杨钰涵说道。
“现在知道要多长时间回不来吗?”杨钰涵有点不满的问道。
“按照这个排班,应该是三天回来一趟吧,只有没有夜班的时候才能回,我们是三班四运作的工作机制。”苏牧无奈的说道。
“这是比安监还累啊,你还有时间顾家吗?还以为你考上公务员了,就是一张报纸一杯茶了呢。你当初还说要以家为重了呢。”杨钰涵的语气中似乎有着一丝不满,但苏牧又觉得没有,最多是一种失落吧。
“说明实情总是跟我们想象的不同啊。”苏牧笑笑,然后拿着睡衣去洗澡准备休息,毕竟明天还得早起,要在规定时间到办案点,必须要在六点之前出发才行,早饭只能到办案点解决了。
“这就是认为的公务员和实际上的公务员的差别,或者说是公务员们背的锅。”这是苏牧当晚在劝解妻子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苏牧早早的到办案中心吃过早饭后就在会议室里等待开会。晨会中,苏牧见到了昨晚后半夜的班两位同志,发现两个人都有点困乏。苏牧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昨晚到三点才结束,然后才能洗漱睡觉,最早也要三点半吧,现在是七点半,即使没吃早饭,那也得七点起来,也就是说两人只是睡了三个半小时,这样的两个人不困才是不正常的吧。开过晨会后,苏牧就再次在谈话室中作陪,下午在监控室里陪着凌强看了半天监控并听了三组半天的谈话后,晚上小眯了几个小时后在二十三点半左右被成林叫醒然后继续作陪到凌晨三点,结束后回到宿舍后已经困到了极致,却反而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没睡多久,就被沈副局长等人叫醒,简单洗把脸后就参加了第三天的晨会。晨会结束后,欧科、成林、苏牧三人才去吃的早饭。早饭后,苏牧没有再去监控室了,而是回了自己的床位继续睡觉,知道被人叫起来吃中饭。这时候苏牧才觉得自己昨晚的消耗补回来一点了,午睡之后就在监控室再次陪着凌强看监控。然后晚上苏牧又作陪到二十四点,到第四天又是下午班,完成了一次轮回。
在这第一轮的轮班下,虽然苏牧的主要是在旁边学习,并不需要他实际上动脑谈话,但是这种强度已经让苏牧明显感到自己已经有点发困了,甚至当晚回家后基本就是一靠上枕头就睡着了,对于杨钰涵跟他的聊天也只能应付着,甚至也没能应付到底就睡着了。
苏牧的状态还是疲累,苏牧发现曹老板就是已经明显显示出一种憔悴了,要知道苏牧这样的工作人员至少还有个轮班,而这位曹老板要全程接受审讯直到凌晨三点才结束一天的谈话,然后洗漱休息,最快也要三点半,而七点就要被特勤叫醒洗漱吃早饭准备上午的谈话了,也就是一天只能睡眠不足四小时,最多中午可以午休个一小时左右。苏牧对对象的这种疲态是认同的,这种强度下人不可能不疲惫,而苏牧发现当对象在谈话途中显示出一种要打瞌睡的趋向时,谈话人员都会用一种呵斥发火的方式突然将声量提高,让他惊醒。
“也许疲劳轰炸才是这种谈话策略的真正内涵,当对象熬不住的时候也就会说了。”苏牧看着曹老板的状态越来越差,不由的这样推测着,但在自己也感到疲累的时候却又觉得这是一种笨策略,这对谈话人员也是一种折磨。
经过数论的轮班之后,这位年近六十的曹老板开始在谈话中哀求谈话人员给个暗示,让他能够知道要他交待与那位公职人员之间的不正当经济往来,而不再坚持自己与党员干部之间不存在任何不正当经济往来了。苏牧觉得这是巨大的成功,但是苏牧很快就发现谈话人员这时往往都是直接呵斥回去,明确告诉他要交待的是与所有公职人员之间的不正当经济往来,并向他保证会为他的所说情况进行保密并不追究他的责任,他出去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该给公职人员送钱的可以照送,不影响他继续在区里做生意揽工程。慢慢的,这位曹老板可能终于熬不住了,开始慢慢的交待其与区里公职人员之间存在的不正当经济往来。苏牧听着听着发现这些不正当的经济往来都很规范化,基本就是春节、中秋两个节日的红包以及每个重大工程的好处,前者是维持感情,后者是感谢领导干部在这次工程中的关照。
苏牧听着听着感觉自己的思想再次受到了冲击,如果不是因为前面六年让他已经看清了很多事情,恐怕他现在得思想崩溃了,尤其是执法人员居然还让违法人员继续违法,这样的操作,怎么可能断绝贪污腐败行为的发生。但苏牧也承认在大环境不变的情况下,欧科长、成林等人的说法确实是最符合现实的,不然像曹老板这样的人即使为了以后的生意也是绝对不会交待的。苏牧知道自己是不会再如六年前般在意这种事情了,这个世界本就是如从,作为个体是不可能改变这种大势的,自己能做的只能是顺势而活了。又过了十多天后,欧科被调出谈话组,负责其他工作去了,而苏牧正式成为了谈话人员,虽然不是主谈人员,但也不能只坐在一旁旁观学习了。
苏牧在办案中心连续待了一个多月,中间只有没有夜班时会偶尔被领导允许回家一趟,平常只能通过电话跟家里人联系。苏牧已经明显感到自己的杨钰涵流露出一种不满了,毕竟谁愿意和一个常年不在家的人过日子,而且还是跟对方的父母一起生活。苏牧知道杨钰涵跟父母的生活方式是有差异的,而且父亲这样的人有着那些国企工人的认知局限,杨钰涵的不满恐怕会越来越重,但是苏牧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是工作,能做的只是每天在电话里劝慰。
当曹老板终于将事情说到让领导满意的程度并开始形成笔录时,苏牧才突然惊觉,曹老板的家人包括张君居然在这段时间里都没有闹过,反而是在接到通知后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并正常的生活,公司也似乎正常的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