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返校
第 37 章 返校 (第1/2页)正月二十的清早,薄雾在县城上空缠绵不去。
李毅飞立在自家门槛外,屋檐下悬着的红灯笼在晨风里轻轻打着转,灯穗上沾着些爆竹炸开的碎红纸屑。
母亲急促的脚步声追了出来,手里塑料袋晃荡着:“拿着,你爱吃的饭团,里头裹了新腌的梅干菜,路上填肚子。”父亲不言语,只沉默地将那只洗得发白的行李箱搬上三轮车的后斗。
金属滚轮碾过门口青石板路的缝隙,发出细碎而清晰的声响。
火车站电子屏冷幽幽地泛着绿光。李毅飞排在检票队伍里,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薄雾,他看见母亲抬起袖口飞快地擦过眼睛,父亲背着手,站得笔直,像一棵沉默的老树,立在站台尽头,身影在晨雾里朦朦胧胧。
列车猛地一震,缓缓启动。李毅飞整个身子紧紧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目光死死追着站台尽头那两个越来越小的黑点,直到他们被铁轨的拐弯彻底吞没。
车厢里混杂着泡面的气味。李毅飞拉开背包夹层,母亲塞进去的那张红纸条露了出来,上面是父亲写的几个字:“到了报平安。”
窗外,麦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初升的阳光下连成一片起伏的浪。
这景象撞开了记忆的闸门:除夕夜,炭火烧得正旺的围炉边,父亲那只擦得锃亮的老铜壶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煮着茶,氤氲的水汽里浮动着茶香;
母亲把炸得金黄酥脆的年糕,一块又一块夹进他堆尖的碗里;大年初一,天还没亮透,他就跟着族里长辈们挨家挨户拜年,祠堂里香烛的烟气浓得化不开;
正月十五那晚,灶膛里的火映得满屋红亮,他和母亲挤在案板前包汤圆,雪白的糯米粉扑簌簌地沾在母亲低头时滑落的鬓发上,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傍晚七点,列车驶入终点站庞大的身躯。出站口上方巨大的电子钟,冰冷的光映照在底下黑压压攒动的人影上。
李毅飞被人潮裹挟着向前,他那只旧行李箱的轮子摩擦着坚硬的水泥地面,吱呀作响。
刚一步迈出车站那巨大的穹顶,凛冽的寒风立刻卷着浓重的气味,冰水混合着沙尘,扑打在脸上。
远处,新城区的摩天楼群,正不知疲倦地折射着城市迷离的霓虹,碎金乱银般泼洒下来,汇聚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推开宿舍那扇老旧的木门时,门轴发出一声滞涩的呻吟。
一束清冷的月光,穿过蒙尘的玻璃窗斜斜地切进来,在书桌上投下一个歪斜的光斑。
李毅飞走到窗边,用力推开那扇密封不严的窗户,冬夜冰冷的空气瞬间灌满房间。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墙边的暖气片,冰冷的金属触感直透指尖。
李毅飞拿出那个被压得有些扁平的饭团。剥开裹得严实的油纸,梅干菜特有的咸香混着糯米的温软气息扑鼻而来。
他咬了一大口,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嚼着嚼着,眼前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微微弓着背,有力的手掌一下下揉着面团,“砰、砰、砰”,那厚实的面团撞击着案板的声音,带着安稳的节奏。
次日清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响起。李毅飞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走到窗边拉开旧窗帘。
晨曦正从城市的天际线爬上来,给远处校园那座沉默的钟楼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操场的塑胶跑道还凝着夜里的潮气,湿漉漉地反着微光。
几个穿着厚实的学生,正各自在跑道边活动。寒气刀子般刮过脸颊,他换上运动服,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呼出来时凝成一小团白雾。双脚踩上跑道,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毅飞!”一声清亮的招呼自身后响起。李毅飞放缓脚步回头,是顾师姐。
她扎着利落的高马尾,运动服外套的肩膀处洇湿了一块。她手里握着本《黄帝内经》,深蓝色的封面边角已经磨损卷起。
“新年好啊师姐!”李毅飞应道,目光落在师姐那双沾了些许新鲜泥点的运动鞋侧面,“你这是跑了多远?”
“从西边那个大公园一路跑回来的。”顾师姐抬手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微红的脸颊上,“在家待着,总觉得骨头缝里都发懒,不如早点回来整理论文材料。”
两人并肩慢跑起来。李毅飞讲了些老家的年节琐事,顾师姐则兴奋地说起寒假在图书馆古籍部角落里的意外发现——几页字迹娟秀的明代医案抄本残页,她的眼睛在薄光里亮得惊人。
提到共同的导师夏老师,顾师姐的声音放轻了些:“听说夏老师这次回来,手上有新项目。”她侧头看向李毅飞,“还记得去年附院收治的那个中风后遗症严重的王大爷吗?
就是夏老师调整了补阳还五汤的配伍,症状改善很明显。”这话像块小石子投入心湖,李毅飞立刻想起年前夏老师开给他的那张长长的书单,《伤寒论》《金匮要略》……厚厚一摞堆在床头,每本书的扉页上都被导师写满了批注。
“师姐,”李毅飞绕过跑道上一洼积水,“你……是打定主意要继续跟着夏老师读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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