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纠葛
第七章 意外纠葛 (第2/2页)整个过程不到两秒!流畅!迅捷!精确到毫厘!充满纯粹的生物力学效率!如同一次成功的紧急医疗处置或暴力拘捕现场固定动作!没有丝毫怜悯或厌恶的情绪波动!纯粹基于物理法则的计算和执行!甚至为了抵消南乔瞬间瘫软身体向侧倾倒的趋势,那只扣住她肩胛骨的手在她重新靠回墙角的一瞬间,甚至还施加了一股极其短促、但方向精确的向内稳定力距!
南乔像一个彻底失去动力的玩偶,被强行塞回冰冷的墙角。身体的剧烈颤抖被强行中止,并非因为温暖或安全感,而是整个肩臂部的神经传导系统似乎都被那个精准的“点穴”麻痹了,一种怪异的、被束缚的空洞麻木感笼罩了被触碰的区域。冰冷的雨水依旧冲刷着他的小腿。极致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冰冷感淹没了最后一点燃烧的火种。身体如同被冻结在寒冰中的标本,只有胸腔里那颗饱受摧残的心脏在寂静的冰层下无声地泵动着粘稠的、冰冷的血。
男人维持着那个微微俯身、右手扣在她肩胛附近、左手方才点压过的姿势仅仅一秒不到。雨水顺着他额发流下,滴落在南乔无法动弹的左臂湿漉衣袖上。他目光冰封依旧,穿透雨雾,似乎快速扫视过巷口外街道的方向。那里,一辆警车的红蓝警灯光芒短暂划过巷口深处,随即被更大的雨幕吞噬。
短暂的审视后,他扣住南乔肩背的手掌极其干脆地松开。那只制造了极致麻痹与痛楚的手也抬了起来,重新垂回身侧。掌心指缝里似乎还沾着一点从她污浊袖口蹭上的暗色污渍。他目光垂落,如同处理一件已完成初步稳定工作、只需进行最终转移的待处理品。
终于,他的唇在雨帘中微微开合,吐出的话语第一次清晰如同钢印,带着冻结的水汽:
“这里不能待。”声音不高,却有着奇异的穿透雨幕的冷硬质感。
他不再看她,高大的身躯挡在雨瀑前,那件深色湿透的衬衫紧贴在背上,坚硬的肩胛骨轮廓如同暗沉的翼骨。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色长裤裤管流淌到地面,在干燥雨檐边缘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圈更深的水渍。他微微侧身,左臂平伸向后(动作避开了南乔身体的触碰范围),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指骨清晰,指向身后街道雨幕深处一个模糊的、被车辆远光灯短暂照亮一瞬的轮廓方向。
一个指令。
一个不容分说的、物理层面的方向指示。
做完这个动作,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任何等待回应或查看南乔是否理解的意图,如同完成了信息传递程序的最后节点。颀长挺拔的身影毫不停留,立刻转身,迈步。湿透的鞋底踩在流淌黑水的路面上,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啪嗒”声。他径直走进了前方的雨幕深处!步伐沉稳、坚定、毫无迟疑!雨水疯狂冲刷着他挺直的脊背轮廓,那深蓝素色的背影如同一柄绝情的利剑,切开厚重混沌的灰色雨帘,很快便被前方更浓重的黑暗和雨丝彻底吞没!连一丝犹豫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只剩下冰冷的指令像嵌入骨髓的冰锥,和巷口深处奔流的黑暗雨水!
南乔僵在冰冷的角落,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麻木的眼睑上。肩上他扣入肌肉的冰冷指痕还在缓慢灼痛,左臂的麻痹混合着肋骨的钝痛在寂静中发出无声的尖叫。巷口灌进的寒风如同无数冰刀刮过她湿透的身体。整个世界只剩下绝望的雨声和无尽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只是几秒。
意识在一片麻木中被胃部剧烈的痉挛撕裂!喉咙深处涌上的不再是酸水,而是一股混合着血腥气的灼热液体!她猛地向前俯身!身体弓成一道绝望的弧线!一大口带着暗红色的呕吐物强行从喉咙里喷射而出!混杂着残留的酒精、胆汁和血丝!滚烫的秽物溅落在冰冷的积水和水泥地上,迅速被雨水冲刷、稀释成一片污浊的印记。胃部痉挛如同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捶打!每一次抽搐都撕扯着肋下的暗伤!眼前只剩下旋转的灰暗和金星!
呕吐耗尽了她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的热量。身体无法控制地筛糠般颤抖,冰冷深入骨髓。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巷外街道上的警笛声似乎更远了,只剩下一片空洞而绝望的雨噪音。她如同被遗弃在末日荒原的一堆无意识垃圾,缓慢地滑向彻底的冰冷昏迷的边缘。
引擎的低吼由远及近。
碾压雨水的声音从雨幕的另一侧传来。那声音在冰冷的巷口形成独特的回响,短暂压过了风雨的嘶鸣。一道极其明亮的白色光柱,如同撕破黑幕的审判利刃,猛地刺入狭窄的巷口!将角落蜷缩的南乔、她面前那滩正在被雨水冲刷的污秽、冰冷的墙壁、甚至每一个飞舞的雨点都照得惨白!纤毫毕现!
光柱锁定!
强烈的光线刺激得南乔仅存一线清明的视觉彻底陷入失明的白光!她下意识地用那只还能动弹的手遮挡眼睛,身体蜷缩得更紧,如同暴露在强光下的腐生霉菌。
刹车声尖锐短促!轮胎摩擦湿滑路面的噪音!沉重的车门被拉开的声音!脚步踩踏积水“啪嗒、啪嗒”的声音!急促!沉重!目标明确!
南乔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寒冷,是对于即将降临的、未知惩戒的极端恐惧。要被抓走了吗?作为暴力和混乱的源头?作为需要被清理的垃圾?她甚至放弃了抵抗的念头,只等待着冰冷的手铐或者粗暴的拉扯。
出乎意料。
闯入强光中走向她的身影是孤身一人。身高和肩背的轮廓似乎……隐约带着辨识度?
没有粗暴的拉扯,没有严厉的呵斥。
一只手探了过来。手掌宽大,骨骼轮廓在强光下极为清晰,没有茧子,却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训练的力度控制感。精准地绕过她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重心位置,手臂插入她腋下和腰背无伤处(避开了左臂的麻痹区和肋骨的痛点),配合着另一只手从膝盖下方腘窝处穿入发力点(同样避开了脚踝的伤处),形成一个极标准的、用于转移高位脊椎损伤患者的支撑性环抱姿势。力道恰到好处地施加,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晃动和挤压带来的二次伤害。他的身体隔绝了强光,一片冰冷的阴影笼罩下来,没有言语,只有布料被雨水浸透后沉重冰冷的触感和一种……淡淡的、极其冷冽又奇异的气息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
无法思考。大脑拒绝任何信息处理。剧烈的呕吐和疼痛引发的应激反应仍在震荡。南乔最后的身体本能感知,是被一种稳定而不容抗拒的力量托着、移动着。腿脚麻木无法着地,冰冷湿透的身体悬空了一瞬,然后陷入了一片干燥、封闭、散发着淡淡皮革味道和某种……清冽木质余韵的空间里?引擎的低吼再次传来,如同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响起。她被彻底包裹进一种隔绝了风雨的、带着轻微低频噪音、混合着温暖干燥暖风的、沉滞又安全的虚无黑暗里。身体下的支撑物柔软而富有支撑力。外面冰冷的雨水和警笛嘶鸣被一层厚厚的、经过严格声学处理的空间壁垒完全隔绝了。只有车轮碾压过街道积水,那低沉而规律的震动感透过底盘、座椅、再传递到她僵硬冰冷的身体深处,带来一种怪异、催眠般的稳定感。
某种极其幽微而独特的固体香氛分子缓慢渗透进混乱感官的缝隙。并非甜腻果香,亦非工业香水造作的合成气息。它带着极其凛冽的冰感前调,如同冻结的高海拔冰川风刮过千叶冷杉被露水打湿后爆裂的针叶表皮所释放的萜烯。前调冷锐地劈开嗅觉皮层残留的呕吐物酸臭与血腥浊气,迅速沉降为中调那一点幽深的、带着一丝泥土苦涩的崖柏树脂特有的温厚木质底蕴。最后,竟在嗅觉系统适应这冰木结构后,浮现出一丝极其纯净、几乎无法察觉、如同古寺深处残留千年的线香燃烧后最精微的香根草烟霭余韵——一种混合着禁欲宗教感和精密实验室氛围的、绝对洁净的檀香回甘。它没有暖意,更像是一种绝对秩序对混乱的消毒标记,无形地覆盖、包裹、强行清理着她身体内外的污浊与破败。
每一次车轮碾压过水坑带来的低沉震动,都仿佛在用一种物理的频率按摩着被麻痹的左臂神经末梢。冰冷的身体核心区域,似乎在这种规律的共振和暖风持续的吹拂下,极其缓慢地渗出一点微弱的热度。南乔僵硬的身体在檀香带来的绝对洁净感和引擎的共振波中,如同被冻住的机器零件在恒温环境中缓慢卸去应力。极度的疲惫和疼痛混合着酒精在体内最后的残留,仿佛都在这持续规律的震动和冰冷檀香的包围中,被强行推入了某种更深沉的缓冲区。紧绷了不知多久(是几个小时?还是几天?)的神经末梢,在这绝对封闭、绝对稳定(无论这稳定来自何种力量)、绝对洁净的空间里,终于被那催眠般的低频震动和冰冷檀香强行缴械,卸下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抵抗意志。
意识不受控制地下沉。缓慢而无可挽回。沉入一片没有梦魇、没有背叛、没有屈辱、没有痛苦,甚至连寒冷都消失了的、纯粹的、无边无际的温暖黑暗海底……
……
某种细微却持续的声音钻入意识。
不是闹钟的尖锐,而是……极细微、极其规律纸张翻动的声响。
啪。
沙。
啪。
沙。
节奏稳定得如同一种计时器。每一次间隔几乎毫秒不差。
沉重的眼皮似乎被无形的重力牵引着。大脑还浸在无梦的深层休憩池底,一种久违的、彻底掏空般的安详感和巨大的满足感包裹着意识。身体深处积累的疲惫仿佛连骨髓里的缝隙都被填满,沉甸甸地不愿意醒来。但另一种感官却在寂静中缓慢地苏醒——嗅觉。鼻腔里不再充斥着冷杉冰风与崖柏的苦涩,甚至没有酒店常见的廉价甜腻香氛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洁净、干燥到几乎带走鼻腔黏膜水分的空气质感。背景深处,那股极其特殊的檀香结构已然退居至极其幽微的余韵层,不再具有醒神的压迫感,更像某种空间本身自带的无菌标记层。
但除此之外,空气里还有另一股更明显的味道。极其淡,却极其尖锐——挥发性有机物。是某种医院级别、高度浓缩的强效消毒剂的清冽微苦气味。它霸道地刺穿着鼻腔黏膜更表层的细胞壁。非常干净,却又带着一种拒绝亲密接触的化学警戒距离。
细微的纸张翻动声持续。
啪。
沙。
南乔的眼皮极其沉重地颤动了一下。极其模糊的光晕透过紧闭的眼睑在视网膜上留下昏暗暖黄色的印记。她尝试集中精力。那消毒水的气味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全身的骨骼肌肉深处都透着一种被彻底修复后的沉重酸软感。肋骨下那金属棱角撞击的闷痛、脚踝被踩踏的尖锐感、膝盖的钝伤……都奇迹般地陷入了沉睡,只留下大片大片松软麻木的空白区域。只有大脑神经的反馈区,还回荡着一种被高浓度酒精深度浸泡后缓慢蒸腾、仅剩些微酥麻的残响。意识像一个迟滞的生锈齿轮,极其缓慢地开始转动。
这里……不是冰冷的雨巷……不是酒吧的后门……也不是那个散发着劣质香水的出租车后座……
视野终于撕裂出一条缝隙。白。纯粹的白。并非星途办公室冷酷的不锈钢反光白,也不是医院消毒室里刺目的无影灯白。是一种柔和、均匀、没有丝毫锐利的、如同极北永冻冰盖内部反射光线的冷感白。光线从一侧照进来,没有刺眼的光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