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背锅圣体
第十二章 背锅圣体 (第2/2页)祝一凡瘫在办公室那张号称人体工学、实则像老虎凳的椅子上,感觉灵魂正在从脚底板漏气。“区区一个破方案而已…”他反复默念这句自我安慰的咒语,试图压制住心头那团想把黎明连同他的改革蓝图一起塞进碎纸机的邪火。“勿恼勿气,心平气和!老子好歹是‘系统天选之人’!大不了就是把这破玩意儿熬穿熬透嘛!时间它又不是不溜达!折腾完了,小爷我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他幻想自己站在交警大楼门口,对着那口“冰棺”比个潇洒的中指,身后是夕阳西下,背景音乐是《一剪梅》。
“再说了!”他内心的小剧场切换到激昂模式,“老领导郑铮同志终有得道飞升之日!到时候,鸡犬升天听说过没?我这只忠心耿耿的‘犬’,虽然品种可能是哈士奇,怎么着也能混个天蓬级别的坐骑吧?等着呗!熬鹰熬鹰,看谁熬过谁!”他仿佛看到自己穿着崭新笔挺的制服,不是交警蓝!在某个窗明几净、没有樟脑味也没有甩锅大会的办公室里,喝着真正的明前龙井。
然而,现实的铁锤很快砸碎了他的白日梦。身心俱疲之下,那点曾经炽热的“破局”冲动,如同舞台上指挥家激情挥向最高点的胳膊,咔嚓!华丽丽地脱臼了!又像是夫妻生活正酣畅淋漓、即将抵达巅峰的关键时刻,关键设备毫无预兆地,蔫了!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不上不下的尴尬和憋闷,弥漫在四肢百骸。就在这股不甘、愤怒、焦虑拧成麻花的当口,兜里的手机炸了!不是闹铃,是《国际歌》!来电显示:“祖宗/前领导/债主/天下第二美女”:赵小曼专属标签。
祝一凡头皮一麻,本能想掐掉,但手指在“红色按钮”上空悬停三秒,最终认命地滑向绿色。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刚开完一个“非常成功”的战略研讨会:“喂?赵常委?有何指示?”
听筒里传来赵小曼标志性的、带着点慵懒又仿佛洞察一切的笑声,像羽毛搔着耳膜,却让人寒毛直竖:“哟,祝大科长,听这中气十足的,看来在交警队混得风生水起嘛?怎么着,又替你们那位‘行为艺术家’黎大队长扛下哪个宇宙级的重任了?”
祝一凡深吸一口气,默念“系统护体”:“咳,还行还行,都是为人民服务,只是分工不同嘛!”
“啧啧啧,听听,这觉悟!我这常委应该给你!”赵小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分工不同’?祝一凡啊祝一凡,你这‘分工’可真是越来越精妙了!当年在稳办,你嫌我唠叨,说我不懂你的‘破局理想’,行!我推荐你去更高平台施展抱负!结果呢?您老人家倒好,放着金光大道不走,非要去交警队当‘万金油’?还是专治疑难杂症,比如领导出轨被抓包的那种?”
祝一凡脸都绿了:“赵小曼!你…你听谁胡说八道!”
“哎哟喂,别紧张嘛,‘天选之子’!”赵小曼笑得像只刚偷吃了鱼的猫,“群众的眼睛嘛,有时候揉不进沙子。我就是想问问你,当年我苦口婆心跟你说,‘平台决定高度,起点影响终点’,某些人脖子一梗,说什么‘是金子总会发光,在哪儿都是破局’。金子?我看你是块‘顽石’!还是专门用来垫桌子腿、哪儿不平垫哪儿的那种!现在感觉如何?那‘冰棺’大楼里,‘光’照得你暖和吗?破局破得开心吗?是不是快把自己‘破’成螺丝钉了?拧哪儿算哪儿?”
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上位的赵小曼比上体位的赵小曼可强悍跺多了。祝一凡感觉胸口被赵小曼的“语言机关枪”扫成了筛子。他握着手机,指节发白,拼命深呼吸,内心疯狂咆哮:“系统!给她上禁言术!现在!立刻!马上!”
然而,系统静悄悄的,仿佛在看好戏。
“算了算了!”赵小曼的语气忽然“温柔”下来,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悲悯,“老同志我呢,就是关心一下前下属的身心健康。看你现在‘锻炼’得这么‘全面’,我也就放心了。好好干!争取早日把交警队那堵‘冰棺’大楼,用你的方案糊成‘阳光房’!哦!对了,”她最后仿佛才想起来,“省委党校有个青年干部培训班,下个月开班,你们县里拿到了一个推荐名额…本来嘛,念在旧情,还想着某些不听老人言的‘顽石’是不是回炉改造一下…算了,我看你在交警队‘破局’破得挺有心得,想必是看不上这小庙了哈?挂了,保重!”
嘟…嘟…嘟…
这是啥?画饼画了个圈圈,不给了?忙音像冰冷的针,扎进祝一凡的耳膜。他僵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脸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赵小曼这通电话,精准地在他脱臼的“破局”胳膊和蔫掉的“雄心壮志”上,又狠狠撒了一把工业盐!
嘲讽拉满,羞辱到位,还顺手关上了一扇他都不知道存在的窗户!就在这股混合着极致憋屈、愤怒和一丁点残留不甘的“麻花”快要把他拧炸了的时刻:一场毫无预兆、席卷一切的超级疫情,如同宇宙级规模的“系统强制刷新”,轰然降临!
所有的“破局”蓝图、甩锅大会、个人得失、前女友的嘲讽,都在瞬间被粗暴地扫进了历史的簸箕里。祝一凡和他疲惫的灵魂,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汹涌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另一个更加宏大、混乱、且不容喘息的“战时”冲刺阶段。那些悬而未决的理想、耿耿于怀的遗憾、憋在胸口的闷气…被这滔天巨浪一拍,仿佛瞬间搁浅在时光的滩涂上,蒙尘、褪色,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然后,仿佛只是眨了眨眼。
再回过神来,世界已然瞬移到了一个魔幻现实交织、百年难遇的“崭新纪元”。祝一凡茫然四顾,感觉自己像个掉队的NPC,手里还捏着那份早已过期、皱巴巴的“破局方案”,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更加复杂难解的“游戏”入口,彻底懵了。
上一次的“破局”冲动,像指挥家脱臼的胳膊,像老公关键时刻蔫掉的雄风,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过期罐头,依然尴尬而憋屈地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