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抉择·共生
第109章 ：抉择·共生 (第2/2页)“因为……这混沌权柄，唯有染尽污秽的灵魂才能染指……”
“……而你不一样。”他微微偏过头，以一种近乎审视又最终释然的姿态，让目光落在李云天年轻却已然饱经风霜的脸上。嘴角竟牵动一丝极浅、极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弧度，几乎不能称之为笑。那一线残留的清澈凝聚在他眼底，像灰烬里挣扎不屈的火星：
“李云天……你比我能走到的地方更远，因为你……永远比我干净。”
话音未落，一声轻微的“咔嚓”脆响突兀撕裂了死寂！仿佛某种极致压缩的力量超越了物质承载的极限。
李云天的视线死死锁住对面那双眼睛——那双饱含血战印记、映照无尽深渊的眼睛。在那最深处，他竟窥见了超越仇恨、超越罪孽、超越一切冷酷算计的真实。一种深可见骨、耗尽心力的疲惫——如同在血海中跋涉亿万年的旅者，背负着无法言说的罪孽与期望，步履蹒跚终于走到尽头时，望着前方，却发现连最后一丝挣扎之力也已耗尽。那不是对生的留恋，而是对最终解脱的漠然接受。
“干净……吗？”李云天低语，带着一丝沙哑的自嘲和翻涌的痛楚。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如同在堆积亿万尸骸的高山上投下一粒尘埃。就是这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却触动了支撑战神残魂的最后一道精神支柱！
战神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摇晃了一下，眼中那道因李云天反应而稍稍燃起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彻底熄灭，重归死灰般的沉寂。他缓缓地、几乎是心灰意冷地闭上双眼。那姿态，如同放弃抵抗等待行刑的囚徒，放弃辩解承受神罚的逆徒——将一切的终结与最终的审判权，交给那个他口中“干净”的后继者。再无一丝抵抗的意志，甚至连那点微弱的希冀也被他自己的话语彻底熄灭。一种彻底的放逐感笼罩了他。
“……所以，”他紧闭着双眼，低沉的声音仿佛不是来自唇舌，而是从灵魂沉坠入地心的最深处浮起，带着空洞的回响，“……你来选。”
这彻底的交付姿态，犹如一把裹挟着万载寒冰的巨锤，狠狠砸落在李云天被记忆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心防壁垒之上！
轰！
壁垒，彻底粉碎！
愤怒？滔天的愤怒仍如岩浆在血管深处咆哮翻腾！那三百宗门亿万生灵化作净化结界的基石；那至爱至信之人献出心脏弥合裂隙的悲鸣；那追随者被至信的神明亲手推进绝望深渊时信仰崩塌的哀恸嘶吼……每一点都能引爆他全身每一寸细胞去毁灭、去复仇！这染血的残魂理应就此终结！
怜悯？蚀骨的怜悯却同样如万载寒冰刺入灵魂！那贯穿三世为守护不惜将自己染成最深暗黑的决绝；那剜出挚爱之心后于无人处彻底崩溃的灵魂嘶吼；那些追随至死者的绝望诅咒中，深藏着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战神的剧痛——那比肉身破碎更甚百倍的、亲手抹杀信仰之光的无边孤寂。这背负一切的残魂何其悲哀？
杀？让战神的陨灭成为登临混沌之巅的最残酷阶梯？以仇怨为火焰，煅铸新的权柄，却踏着同样的血路前行？
赦？抛下所有的血与罪，并肩而立，守护这片由无数惨痛堆砌成的死寂？以虚妄的宽恕抹去那触目惊心的过往？在永恒的并肩中日夜铭记这份撕裂？
杀意与宽恕，复仇与救赎，如同两条盘绕搏杀、势均力敌的混沌巨蛇，嘶吼着、绞缠着，在他意识深处展开惨烈的拉锯。每一次蛇身的绞缠与冲击，都令李云天的手更剧烈地震颤一分！炽热剑气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在虚空中划出细碎刺目的电光。剑身哀鸣已如垂死野兽的绝叫，嗡鸣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震荡都狠狠抽打着他的神经，逼迫他做出那个被设定好的、早已注定的终极抉择！
快啊……快啊！！！
那两道命运的蛇影已在意识里撕咬到极致，鳞片崩碎，血肉横飞！巨大的蛇尾扫过神识壁垒，留下阵阵裂痕剧痛！
是选杀？
还是选……赦？！
他的身体因两种力量的极限拉扯而剧烈震颤，手指僵硬到失血，却爆发出最后、最狂暴的力量——那是一种被命运巨力催逼到悬崖尽头、只能不顾一切爆发出来的极致！
“呃啊啊啊——！！！”
一声源于最深撕裂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如孤狼啸月，惨烈绝望！五指，灌注着那无可宣泄的暴烈力量，更灌注入某种超越了复仇也超越了怜悯的、无法归类的决绝！
啪嚓！
清脆的裂帛之音，斩断了剑的悲鸣，盖过了混沌旋流的咆哮！
剑柄，那承载着千年杀伐意念的冰冷器物，那束缚着思维的无形桎梏，在李云天五指如铁钳般的狠命握压下——如同一个被命运之力撑到极限的脆弱水晶器皿，瞬间爆裂！
无数的剑柄碎片骤然炸开！碎片闪耀着熔岩般的暗红光芒，带着尖锐的、毁灭性的能量气息，如同亿万破碎的星辰，挟着刺破时空的锐响，在混沌核心死寂的虚无中凶悍绽放开来！强光刹那间吞没四周！
光影中，李云天的面容清晰无比。汗水与不知是泪痕的血污在脸颊划出凌乱的沟壑，但那份挣扎和扭曲早已消散殆尽！那双如墨的双瞳深处，只剩下一种燃烧至纯粹、淬炼至极致的平静，一种跳出了所有樊笼枷锁的洞悉！他看到了真相，并非战神所为的真相，而是那混沌权柄本身所隐含的、永劫的深渊！
他直视着那被强光冲击得微微后仰、脸上死寂的漠然被惊愕撕开一道缝隙的战神，朗声喝道，每一个字都如神剑铸成：
“杀？赦？不！战神！”
声音带着摧毁一切命运樊笼的力量，直刺虚无深处：
“那不是选择，那是深渊的饵食！染血也好，干净也罢……都只是权柄吞噬灵魂前赐予的残酷幻梦！你走过的死路，尽头没有新生，只有更深的混沌！”
强光渐敛，炸飞的碎片尚未落定，化作风暴后的静谧光尘漂浮。
战神残魂重新站稳，他脸上的惊愕凝固，继而如同碎冰般寸寸裂开，显露出其下一种更深、更沉的茫然与……难以置信的微光。
李云天的声音穿过碎片尘埃，清晰如同宣告：
“你想用毁灭来终结一切？好，”他一指那疯狂旋转的混沌核心，“可看看那漩涡！你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罪孽、所有的守护，不过是让它这头吞食秩序的怪物稍微延缓饥饿片刻！它吞下的，是守护者本该纯粹的灵魂！它要的，是永恒的混乱轮回！你以己身为祭献给它，它回馈你的、赐予我的，是什么？一个继续被黑暗扭曲、重蹈你覆辙的‘神’位？！”
“第三种可能……”李云天摊开空空的手掌，目光灼热如焚，盯着那核心深处如同心脏搏动的混乱本源，“不是选‘神’！是选‘人’！”
“不是驾驭它，也不是与它并肩……而是彻底改换这片深渊本身！把我所理解的、从人心中磨砺出来的光——坚韧！不屈服！以及……守护同伴的渴望！将那团永劫的混沌，改造成一片……真正能承载新生的世界！”
他向着前方那片混沌核心，也像是在对战神残魂，更是对着无尽时空之外他所珍视的一切存在，发出震动灵魂的宣告：
“战神的荣耀就此终结！李云天的路——”
“我自己铺！！”
空荡的右手掌心骤然紧握成拳！无形的力量以他为原点轰然爆发！
炸向混沌核心！
这一刻，混沌核心那永动不休、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猛地一滞！仿佛某种超越其预判规则的力量，侵入了它运行的底层逻辑。构成漩涡本源的光与暗、秩序与混乱的能量粒子，在那一瞬间，竟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规律的震荡。
战神残魂的残躯猛烈地震颤起来，如同被无形的洪流冲击着。他脸上的死寂与漠然如千年冰壳般寸寸崩裂、剥离！那双疲惫如灰烬的眼眸中，一点星火猛地亮起，随后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瞳孔！那光太亮了，亮得如同湮灭前最后的回光返照，亮得仿佛穿透了亿万年孤独沉重的阴霾！
他那被染血的残破战甲覆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解脱吗？”破碎的低语在灵魂深处翻滚碰撞，战神的嘴角抽动着，终于不再是漠然的弧度，而是扯出一个混杂着无尽悲怆与释然的狂笑。他背负万古的诅咒，竟源于一场被篡改的“秩序”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