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怡红门前开辩论,风骨岂困衣裳间
第75章 怡红门前开辩论,风骨岂困衣裳间 (第2/2页)“这旗袍领口掩到锁骨上,开叉只到膝盖上,内里还有软纱衬着。”
“是哪处露了?还是哪处又失了体面?”
一人附和:
“就是!前几日我在东街的盛京书肆,亲眼见永宁公主穿了件月白旗袍逛书店,那模样端庄得很!”
“男子为了体面能穿锦戴玉,女子就穿不得这合体的旗袍?”
时念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掷地有声:
“难道风骨还分男女、按身份论高低?”
老秀才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再次在地上戳得咚咚响。
时念都替那根拐杖觉得委屈了。
这才不一会儿,都不知道老秀才手中那拐与地面来了多少次亲密接触了。
“你这是偷换概念!纯粹是歪理!”
“是凭本事吃饭的人,就不该被衣裳捆着!”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众人循声回头,见左香伊穿着件银灰绣竹的旗袍站在院门口。
她的腰间系着的红腰带格外醒目,衬得她身姿挺拔。
“我爹常跟我说,军人的风骨在沙场杀敌,书生的风骨在笔墨写心,那女子的风骨,凭什么要被一件衣裳捆着?”
她大步走到戏台前,指尖轻轻划过旗袍领口的玉扣:
“因为心情愉悦,我穿这身去演武场,能比旁的男子多劈三刀;”
“因为心情愉悦,我穿这身去书房看兵书,能把兵法背得更熟。”
“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穿得好看些,这些实打实的本事就不算本事了?”
关念慈也跟着走上前:
“时老板说的女为悦己者容,我懂。”
“悦己,先是自己瞧着舒心,再是让旁人看着顺眼。”
“连自己都瞧不上自己,连穿件好看衣裳的底气都没有,哪来的风骨?”
年轻学子里顿时起了骚动,一个穿月白长衫的清瘦公子站起身,拱手道:
“左小姐言之有理!”
“在下前日读《南齐史记》,见书中记载于文卓夜奔曹相如时,穿的正是一身锦缎华服,难道诸位老先生要说她这般行事是轻浮?”
“可她敢爱敢恨、不循俗礼,这难道不算风骨?”
老秀才被堵得脸涨成了猪肝色,哑口无言,半晌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
“那、那是戏文!是野史传闻,当不得真,做不得数!”
时念上前一步,接过话头,目光灼灼地扫过全场:
“那又如何?便是野史,又碍着风骨什么事?风骨从来在心里,在行事里,不在一件衣裳上!”
她转身指向后台,高声道:“流芝!”
不多时,流芝抱着琵琶从后台走出来,鬓边插着的海棠银簪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时念看着她,轻声道:
“流芝以前总觉得自己出身低贱,就算穿再好的衣裳,也总觉得抬不起头。”
“可如今她敢站在这里,敢直面世人带着偏见的目光,敢站在台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难道不是风骨?”
流芝被说得脸颊通红,却用力挺直了脊背。
她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一曲《千里之外》的调子缓缓流淌出来。
“后台的香巧姑娘,绣起鸳鸯帕子来,一针一线都藏着心意。”
“后院做杂事的陈州,刻木牌时哪怕扎破了手,也不肯停下手里的活计——”
时念的声音混着琴声,温柔却有力:
“他们平日里穿的都是粗布衣裳,难道就没有风骨?”
围观的人群早已忘了方才的辩驳,不少人跟着琴声轻轻哼唱。
方才那卖花姑娘更是红了眼眶,抬手抹起了眼泪。
“我娘一辈子穿的都是带补丁的衣裳,却硬是把我拉扯长大,她难道不算有风骨?”
或许在旁人眼中,她娘就是个愚不可及的妇人。
毕竟不会有女子不会不想生男孩儿,可她娘却没有。
所以在她的眼中,她娘就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老秀才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见自己带来的几个老者都悄悄低下了头。
其中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者更是凑过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
“算了吧,贤弟,这世道……早不是咱们从前认的那个样子了。”
时念拿起桌上一碗茶,缓步走到老秀才面前,双手递了过去。
“老先生,先喝口茶润润喉。”
“衣裳是死的,人是活的,女子的风骨,从来都不是裹在宽袍大袖里的顺从,也不是藏在深宅大院里的怯懦。”
“而是哪怕穿一身粗布衣裳,也敢抬头看天、敢凭真本事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