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先礼后兵
第二十六章 先礼后兵 (第2/2页)“他把我王景兴,当成了什么人!”
“是贪生怕死的懦夫?还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他的声音愈发高亢,充满了文人独有的、为大义而慨然的悲壮。
“我虽是一介书生,平生只知圣贤之理,但筋骨尚在,气节未失!”
“岂能向此等乳臭未干的叛将之后折腰!”
“传我将令,若孙策敢踏入会稽一步,我必让他知道,我江东士人,不仅有笔,更有铁骨!”
一番话,声声泣血,正气凛然。
周昕激动得满脸涨红,大步出列,对王朗一揖到底。
“府君高义!属下愿为府君赴死!”
“那孙策狼子野心,残暴不仁,丹阳之耻,属下刻骨铭心!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属下愿为府君执鞭坠镫,与那孙策小儿决一死战,以报知遇之恩,以雪城破之恨!”
王朗见周昕与自己同仇敌忾,心中大慰,重重点头。
“好!有周将军此言,我心甚安!”
说罢,他的目光转向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虞翻。
虞翻的内心,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王朗说的每一个字,都站在大义上,都对。
可打仗,不是辩经。
道理,杀不了人。
孙策是逆贼不假,可他横扫江东,连败刘繇、严白虎,兵锋之锐,势不可挡,这更是事实!
王朗是饱学大儒,可他不懂兵事。
会稽富庶,可兵备松弛,如何能挡孙策的百战锐士?
硬碰硬,就是以卵击石。
然而,看着义愤填膺的王朗,看着一脸决绝的周昕,虞翻知道,此刻任何一句真话,都会被当成“通敌”的谗言。
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在这狂热的怒火面前,也只能选择沉默。
迎着王朗询问的目光,虞翻缓缓起身,深深一揖。
他的声音干涩而艰涩,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主公……所言,大义凛然。”
“属下……无异议。”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眼中的忧虑和无奈被王朗看穿。
王朗并未察觉虞翻话语里的苦涩,听他也附和自己,只当是众志成城。
他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对未来的狂想,仿佛孙策大军已在他面前土崩瓦解。
“好!”
王朗意气风发地猛一挥袖。
“既然人心在此,区区孙策,何足惧哉!”
“传令下去,全郡戒严!”
“各城关隘,加派人手,日夜巡查,不得有半分懈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另外,去告诉孙策的信使,就说:‘会稽乃大汉之土,王朗乃大汉之臣。欲取会稽,便来战罢!’”
“让他,滚回去!”
“喏!”
堂下众僚属齐声应诺,那声音里,混杂着被强行鼓舞的激昂,以及一丝怎么也压不住的恐惧。
王朗抚着长须,满意地笑了。
“如此甚好!倒要让天下人看看,我王景兴的铮铮风骨!”
“也让我们看看,那江东小儿,究竟有几斤几两!”
……
数日后,孙策府邸。
当初领命送信的亲卫,正单膝跪在堂下,一字不差地复述着在会稽的所见所闻。
他不敢有任何添油加醋,只将王朗那句轻蔑的“欲取会稽,便来战罢”,原封不动地呈了上来。
大堂之内,空气死寂。
孙策端坐主位,一身黑色劲装,古铜色的皮肤在跳动的烛火下,映出刀削斧凿般的轮廓。
他静静听着,嘴角那抹常挂着的、桀骜不驯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变平,直至彻底消失。
最终,他的脸庞宛如一块万年玄冰。
周瑜侍立一旁,白衣胜雪,手持羽扇,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王朗的回复,他早已算到。
程普、黄盖、周泰、凌操、潘璋……一众战将分列两旁。
他们甲胄在身,手按刀柄,目光如狼,呼吸之间,整个厅堂都弥漫着一股铁与血的味道。
当亲卫说完最后一个字,孙策没有立刻作声。
他缓缓抬起眼皮。
那双眸子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令人心头发颤的酷寒。
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大堂中央,背对众人,抬头看了一眼雕花的房梁。
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呵……”
这声音比任何雷霆咆哮,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给脸不要脸。”
他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像铁锥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好,好一个王朗,好一个汉室忠臣!”
孙策的嘴角重新咧开,却勾起一抹残酷至极的弧度。
“我敬他是海内名士,不愿刀兵加于其身,特意修书一封,给他蜜糖,也给他体面。”
“他倒好,竟把我的善意当成软弱可欺!”
“真以为凭他那张嘴,念几句圣贤文章,就能挡住我江东儿郎的铁蹄吗?!”
“咚!”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廊柱上!
粗壮的柱子发出一声闷响,整个大堂都随之震颤。
“看来,江东这帮所谓的士族名流,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不亲手打断他们的脊梁骨,他们永远学不会怎么低下那颗高贵的头!”
周瑜缓步上前,羽扇轻摇,微笑道:“伯符,何必动怒。这本就在你我意料之中。”
“王朗此人,极重清名。若他不战而降,天下士人会如何看他?他这一战,非战不可,是为他的名声,也是为他身后整个腐朽的士族阶层。”
“如今他自己选了死路,我们成全他就是。”
孙策眼中的寒意,终于被战意点燃。
他重重点头,目光如刀,扫过帐下所有将领。
“众将听令!”
“末将在!”
程普、黄盖等人踏前一步,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声,齐声的怒吼几乎要掀翻屋顶!
孙策的目光首先落在老将程普身上,声音里带着敬重。
“程公!您是我军元老,沙场宿将。此战,便请您为先锋,领兵三千,为我大军扫清前路,直抵会稽城下!”
程普须发虽白,但腰杆挺得笔直,他抚着长髯,声如洪钟。
“主公放心!老朽这把骨头,定为主公趟开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