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攻城
第二十五章 攻城 (第2/2页)官军且战且退,渐渐退到镇口。一条横流的小河暂时延缓了义军的进攻。一座架在河上的石桥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退过石桥的宗礼向胡、彭二人大喊:“二位将军,你们快撤,我朔方军在此殿后!”然后他又向部下喊道:“所有朔方将士,勿得再退一步!”听到宗礼呼声的朔方军立刻高声复诵:“所有朔方将士,勿得再退一步!所有朔方将士,勿得再退一步!”
所有朔方军都聚拢到宗礼身后,怒目圆睁,呼声震天,如同雪域的狼群。这些来自北方的汉子,要用生命来证明他们的血性了。站在桥对面的义军一时被这气势镇住了,暂停了进攻。这时,青面鬼冲到了阵前,大吼道:“鬼头帮的兄弟,下河!”他这一吼,义军又来了气势,山啸着冲下冰冷的河水,涌向石桥。很快,只剩几百人的朔方军被围在了中央。
站在高处的阮提督将这一切看得清楚,不禁流下两行热泪,低语道:“我大明将士若都像宗将军这样英勇,倭寇何敢如此嚣张!”这时,旁边的守卫小声道:“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阮提督心知已无力回天,长叹一声,在部属的护卫下,快步向运河方向撤去。
阮提督顺着镇中的石板路狼狈奔向运河码头,败退下来的官军也相互推搡着挤在不是很宽的道上。待众人好不容易赶到码头,却发现许多战船已经不在官军手上。在前方正在恶战时,乌大、郑堂主、钱堂主等率一队人员已经悄悄绕到镇子后面,目标就是抢夺官军的战船。抢船队伍一到码头,就和守船官军展开了肉搏。临行前,鬼王下令,不得放火烧船,尽量多抢船只,所以乌大等人不惧寒冷,跳入河中,攀上官船和守军展开白刃战。现在,大部分战船已经在义军的手中,还有十几艘趁乱离岸,泊到了运河当中,准备张帆南逃。阮提督看到战船俱失,急的直跺脚,心想现在已到绝路,千万不能当了倭寇俘虏,也许只有自尽以谢朝廷了!这时,胡、彭二参将退了过来。彭翼南道:“大人不必惊慌,我狼兵还能抵挡一阵,你快快顺江离开。”
河中官军看到几位将帅俱在码头,立即命令几艘快船前往接应。两艘快船冲破阻碍,撑到码头。阮提督登上了小船,回顾二位将军道:“二位将军快快上船!”。胡、彭二人认为舟小,容不得众人。于是喊道:“大人先走,我等自有安排。”阮提督再顾不了那么多,命人速速开船。胡、彭二人又在码头上拼杀了一阵,待阮提督远去,也率部下散去。
天色暗将下来,皂林镇终于重归宁静。败退的官军已经四散无影,义军将士经过大半天的拼杀,也已疲惫不堪。朱公子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各䑸人马驻扎在镇中休息。
阮提督狼狈逃往桐乡县。桐乡金知县率乡勇迎住阮提督,并安排人手接纳逃回的官军。阮提督见金知县如此强干,心中稍有宽慰。在县衙坐定后,阮提督黯然道:“此场大败,我阮某实乃愧对朝廷,也有负制台大人的重托!”金知县安慰道:“大人不必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待大人休息片刻,重整兵马,定可将这股倭寇剿灭!”
阮提督:“金大人,你手中有多少人马、粮秣?”
金知县:“禀大人,近年来倭匪不断,卑职也做了些预备。县衙招募乡勇一千余人,当下正在城上日夜巡守。城中粮秣可支一个月。”
阮提督:“县城可牢固?”
金知县:“小县城墙周围十五里,高三丈,设四城门、四水门,护城河宽六丈、深二丈五尺,都是按规制建造。城虽不大,也算牢固!”
阮提督:“金大人心存社稷,未雨绸缪,实乃我大明良吏啊!”
金知县:“大人谬赞,这都是卑职的分内事。”
是据城坚守,待援军抵达,一雪前耻,还是返回杭州,向制台大人请罪。阮提督考虑至深夜,也未拿定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金知县就匆匆前来,慌张禀告:“大人,不好了,倭寇已经县城给围了!”
阮提督大吃一惊:“来得这么快吗?”
阮提督在金知县的陪同下,匆匆登上城楼,抬眼四望,县城周遭已是密密麻麻义军的旗帜。这下,想走是不可能的了!
当夜,朱公子、鬼王等人商议,认为桐乡城近、水路便利,如不乘胜追击,官军很可能顺流逃遁,于是传令各䑸,戌时用饭,亥时进发,务必于天亮前抵达桐乡!
义军已围困桐乡城十日,除每日用大炮向城内轰击,并没有发起强攻。一则经皂林一战,义军虽胜,但也损失不小,部队需要休整。二则桐乡城虽然不大,但建筑牢固,四面城门都有瓮城,义军缺少攻城的重器,贸然发起进攻,也是白白送上性命。朱公子命令各䑸抓紧四处搜罗火炮、弹药,伐木拆屋打造攻城所需的飞桥、云梯、楼橹等器械。
阮提督每日登城四处巡检,激励将士誓死守城。当晚深夜,胡、彭二人带领部下也退入城中。收拢散卒,加上城内乡勇,得兵五千余人,重新分配职守归属,日夜操练,防备敌军攻城。申请援军的使者已派出几拨,但毫无消息。
困城第十五日,朱钦烜终于下达了攻城的命令。经过周密勘察,义军将主攻方向放在东门,因为这里地势平阔,利于部队运动。青面鬼仍旧担任主攻指挥,前、左、中三䑸人马,尽归他调度。右䑸负责攻打北门,后䑸负责攻打南门。郑、钱二堂主率战船在西门巡守,轰击城内策应进攻。小天、乌大领一支五百人的精壮,作为机动力量。
炮火从四面八方飞进城内,一些垛口被炮弹击塌,部分官兵被炮弹击中,城内多处房屋也燃起大火。守城官军也毫不示弱,点燃火炮,将炮弹倾斜到义军阵地。几轮轰击后,青面鬼下达突击命令。
红面鬼方冠杰、蓝面鬼铁石、黄面鬼黄仗钺率突击队推动着飞桥、云梯、楼橹等冒着炮火笨重地向城墙推进。利用飞桥,越过护城河,突击队终于来到城墙脚下。楼橹上的义军居高临下,用火铳、弓箭向城墙上的守军射击。楼橹下的义军奋力拉起撞竿,撞向城墙,巨大的冲击力震动着厚厚的城墙。城墙上的守军则拼命用弓箭、石块、滚油、火砖等一切武器还击。一时杀声震天、硝烟弥漫。自清晨攻至日暮,义军已死伤一千余人,但城墙依旧没有攻破,攻城的器械也被守军烧毁大半,只剩下两个楼橹还能使用。朱钦烜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
“城墙牢固,难以撞破。敌人据墙防守,我们伤亡太大。”中军帐内,青面鬼颓唐地说。
“敌人居高临下,这样进攻,我们确实很吃亏。我们右䑸也没什么办法。”张维补充道。
“我们后䑸也一样!”辛五郎说。
“攻城本来就是以硬碰硬,考验的是双方的意志力。今日进攻受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明日我们调整策略,继续发起进攻!”鬼王坚定地说,“各䑸要继续日夜打造攻城器械,我们要做好长期进攻的准备。”
第二天,几辆更大的楼橹推上了阵地,此次进攻的重点放在了东城门,小天、乌大也率人加入了进攻队伍。楼橹上方的义军继续拼命向守军射击。小天、乌大率领壮士,用撞竿冲击城门。几经撞击,东门瓮城城门承受不住,轰然倒塌。红面鬼立即率领二百决死队杀了进去。
决死队刚进入瓮城,一道铁闸就在身后落了下来。原来这城门还有一道铁闸门。紧接着大批石块滚落下来,把门洞彻底堵死了。决死队想要进攻,城门太坚,没有重器,想要后退,退路已经封死。红面鬼命令搭人梯,企图攀上城墙,几次三番也被守军逼退。他们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小天、乌大率人拼命撞击铁闸,但只是徒劳。里面战友的哀嚎此起彼伏。少顷,红面鬼等人的尸体被铁锁吊着,挂在了城楼之上!
远处伫立的青面鬼泪流满面,懊恼不已。自己的兄弟就这样惨死在眼前。更远处,策马而立的鬼王面目扭曲,一言不发。
当晚的中军帐中,哀戚一片,所有人都为红面鬼的死去感到悲伤。
张维开言道:“方少侠血洒疆场,不愧是方家的后人,鬼王不必过度悲伤。这两日,我发现北边的城墙似乎不是十分牢固,特别是东北角一处,经过几日轰击,已有坍塌的迹象!”
“那好,明日就攻东北角,为我侄儿报仇!”鬼王咬着牙说。
义军所有的火炮都调集到桐乡城的东北角,连战船上的火炮也拆下来搬了过来。金知县已经意识到了城墙防守的漏洞。东北角一段城墙因地基塌陷,去年刚进行了重修。在他的意见下,这几日守军一直在对段城墙进行加固,但还是被敌人发现了。
轰击开始了,无数大小炮弹向城墙倾泻下来,砖石飞溅,烟尘漫天。经过几轮轰击,城墙终于露出一丈多宽的缺口。青面鬼率突击队迅速冲了过来。此次义军志在必得,鬼王亲自上到一线指挥,各䑸皆挑选精干组成突击队,绝不让守军有喘息的机会。
两军将士从不同方向涌向缺口,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打算后退一步。阮提督双眼通红,须发蓬乱,立在城墙上督战。他深知,这时存亡一战,如果缺口守不住,破城就在旦夕!
缺口很快堆满了尸体,但双方的将士仍嘶吼着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去。经过几轮的攻击,守军渐渐支撑不住了,胜利的天平开始向义军倾斜。
危机关头,狼土兵副将李雄率领五百人的决死队从北门冲了出去。他们冲出的一刻,北城门又迅速关闭了。彭参将在城上望着追随自己多年的兄弟,心中明白,他们再也见不到家乡的山水了。决死队沿着护城河,迅速冲向义军的侧翼,暂时阻挡住了义军的进攻。城中的守军、百姓冒着矢雨,在城后的厮杀声中,不顾一切将从城中拆下的石块搬上缺口。这时,天上降下大雨来,泥泞的田野迟滞了义军的脚步。大雨浇湿了火药,火炮失去了作用。一个时辰后,城墙的缺口竟然被守军重新堵住了!
鬼王站在大雨中,仰头长叹,只能下达了退兵的命令!此一役,蓝面鬼铁石、花面鬼胡勇胜也在拼杀中失去了性命。
接下来几天,阴雨连绵,义军暂停了进攻。
桐乡城久攻不下,义军的士气渐渐变得萎靡。元日临近,一些帮会的兄弟开始怀念自己的安乐窝。军纪又涣散起来,许多帮派以筹粮为名,重新开始四处劫掠,屡禁不止。更要命的是,左右两路大军进攻受挫的消息也在军中传开。根据线报,徐帮主率领的右路军已经退回到松江一带,而且暗中和官军来往不断,有投敌的苗头。王帮主率领的左路军近日也屡战屡败,退到到定海一带。中军帐内,大家又为下步行动发生了分歧。
汪鲲:“桐乡县已经攻打了一个月,我们损失惨重。照这种打法,就是把县城攻下来,也是一座空城,捞不到什么好处。”
张维:“是啊!现在各路大军进展都不顺利,原来的计划恐怕难以实现。大军久驻于此,官军援军一到,我们就危险了。”
鬼王:“大家所言,老夫自然知晓,但老夫为何要坚持攻打县城,其中也有深意。一是这桐乡县乃是嘉湖地区的一个要冲,攻打下来,于我们下步行动有重要意义,我们顺运河而下,杭州府就在咫尺;二是官军主力屡次被我们击败,现在残兵就在城中,特别是领兵的提督也在城中,如果我们把这个二品大员捉拿或者劝降,那是对官军士气的重大打击。因此,在此危急时刻,只有我们拿下桐乡,战局才有可能发生根本扭转。三是我们如果胜利,左右两路也会士气大振,重整旗鼓,三路合流的预期目标或许还能达成。”
辛五郎:“鬼王所言有理,但目前形势,官军的各路援军也近在眼前,很快我们就要被他们包围了。”
朱钦烜对当前的形势深感忧虑,但他坚定地站在鬼王的一边,言道:“成败在此一举,我们虽有困难,但我观察城上守军也不好过,他们一定更加困难。诸位再坚守几日,待元日一过,我们定能一举拿下桐乡县城。”
如朱钦烜所言,城中的形势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经过几次鏖战,官军的精锐损失殆尽,守城的将士已不足千人,而且以乡勇居多。武器、粮秣都所剩无几,城中百姓已经开始扒树皮、挖老鼠来充饥。阮提督对援军望眼欲穿,但明明就在不远的援军,却迟迟不能抵达。他已经开始怀疑,胡总督是不是已经将他视为弃子了。
胡总督的各路援军确实距离桐乡只有二三十里了,但这些新纠集的军士,忸于官军皂林之败,对义军非常忌惮,都作壁上观,不敢前进一步。胡总督虽然多次严令进军,但各路依旧借故拖延。
城内外部队在异常艰难中步入新的一年。局势对义军越来越不利了。右路军在官军的围攻下,终究是大部投降了,其余流窜各地,被官军逐个击破。没有江北之虞的朝廷部队大举渡江,向浙江开来。胡总督也亲临援军一线督战,各路援军开始行动起来。义军的士气更加低落,潜逃之风开始蔓延,几个新加入的帮会几乎已经跑光。攻城意志最为坚决的鬼王明白,现在只有撤兵这一条路了。
但撤退之前,他还要再试一次。
最后一次攻城开始了!义军又换回了以前的打法,不设主攻方向,各方都是主攻方向,各䑸所有人员飞奔着从四面八方涌向城墙。现在,他们又恢复了海盗的本性,将什么作战计划、未来打算统统弃之脑后,心中只有熊熊燃起的复仇怒火,誓要将这小小的县城烧成瓦砾。守军也全部动员起来,举起武器,静待猛兽的到来。双方都没了火药,火炮、火铳丢到一边,只剩下以硬碰硬的肉搏战。
小天、乌大、黑虎、大头等人站在高高的楼橹上,利用弓箭向城墙上的守军射击。楼橹下,青面鬼指挥带人拉起撞竿,拼命撞向千疮百孔的城墙。城墙上,身披白袍的胡英带领守军,一面向小天等人还击,一面将所有能投掷的东西,石块、木头、铁锅、斧头等,砸向城下。一锅热油泼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几支火把,楼橹随即燃起大火。下面的青面鬼等人只能撤离。在楼橹倾倒的一刻,小天等人大吼一声,跳上了城墙。守军迅速将四人围住,小天举刀捅到两个官军,一把锄头又劈头筑来,他急忙用刀挡住,瞥见手握锄柄的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禁心生一丝怜悯。就在这时,胡英的长枪已经戳进他的胁下,险些击中要害。小天顾不了那么多,一脚将老者踢飞,然后劈刀砍向胡英。青面鬼见小天等人困在城上,立马带人架起云梯,组织人员向上攀登,城上守军立即投来石块、木头,攀梯人员被砸了下来,紧接着又一拨人攀了上去。几次三番,城上人员终于力竭,青面鬼也跳上了城墙。其他各䑸也取得了进展,部分人员已攀上城垣,和守军缠斗在一起。
朱钦烜、紫凤凰、鬼王依旧策马立在远处,身边只有郑、钱二位堂主带少量扈从,其他人都在战场中。鬼王咬牙注视着前方,眼睛里闪烁着紧张和兴奋的光芒。只消一刻钟,官军必然溃败。
阮提督身着官服,立在城楼的最高处。眼前的局势已不可挽回,他恭敬地将乌纱帽摘下,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他已决意不当俘虏,自裁以谢朝廷。万念俱灰之际,他恍惚望见田野的尽头旌旗晃动。那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绚烂的云霞!
“援军到了!”立在阮提督身边,准备随他而去的金知县立刻大呼。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城上的守军也跟着大呼起来。紧接着就传来隆隆的鼓声和尖利的铳声。城上守军顿时精神大振,呼喊着杀向敌人。已经摸到胜利之门的义军则立马丧失了斗志。
鬼王口喷鲜血,栽倒在马下!
朱钦烜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义军迅速溃败,向东撤去。入夜,败退下来的义军驻扎在一片荒村中。朱钦烜等人在一座古庙里,简单吃了点东西。鬼王已恢复了往日的坚毅,只是元气受损,脸色苍白。想到功败垂成,朱钦烜心灰意懒,甚是消沉。一旁的紫凤凰宽慰道:“公子,不必心冷,此次失败,主要是左右两路策应不力,我中路将士还是非常勇猛的,也取得了几次大胜。回去我们重整军马,卷土重来便是!”
鬼王轻咳两声,缓缓道:“施姑娘识见,竟让老夫汗颜。公子,确实不必气馁。当年太祖皇帝也曾屡败于敌,最后照样得了天下。成就大事者,哪个不是历经波折!细细思量,这次举事是我操之过急了,准备还不充分,特别是各帮人员貌合神离,各怀心事,不听调令,影响了计划的执行。”
朱钦烜提起精神:“我不是气馁,只是为失去这么多兄弟伤神。叔父,您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鬼王:“唯今之计,是要约束部队不至于溃散,防止被官军一网打尽。我们有序撤回乍浦城坚守,侯风回到海上。等到了海上,官军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了。”
紫凤凰:“叔父说得对,现在更需要军纪严明,杀伐果断。”
朱钦烜:“就按叔父所说,我让小天传令各䑸,整饬军纪、加强防范。”
小天依令,带着大头、黑虎到各䑸申饬军纪,加强巡守。月港帮、鬼头帮、倭人等虽然松松垮垮、牢骚满天,但仍旧没有溃散,驻扎在村中各处。他们明白,这时只有抱团取暖,才可能不被官军吃掉。小天来到倭人驻扎的一处茅屋,远远望见篱桩上反手缚着一个衣甲凌乱的官军。策马走近,听到这官军大喊:“南小天,南小天!”
竟是胡英的声音!她怎么被倭人擒获了?原来义军颓败后,胡英复仇心切,自领一支军马前来追杀,不承想在一片松林中,中了倭人的埋伏,所领兵马损失殆尽,自己也成了俘虏。
小天走上前去,看着这个一身狼狈、英气不减的胡英,心中升起几分不忍。虽然他们数次交手,但也都是各为其主,小天倒敬她是巾帼英豪。
“南小天,我求你一件事!”胡英祈求地说。
“什么事?”小天惊讶地问。
“把我杀了,立刻把我杀了。我宁可死也不愿受这帮畜生的侮辱!”胡英凛然说。
这时,看守胡英的几个倭人哄笑起来,一个倭人用生硬的汉话挑衅道:“南小天,你还打算像上次那样把人带走吗?”
想到胡英这一妙龄女子落到这帮畜生手中,小天立即感到毛骨悚然。但他明白,这次不比上次,想从倭人手中把一个敌军将领带走也没那么容易,于是狠心道:“胡将军,既然已经当了俘虏,就听天由命吧。”然后转向几个倭人:“这人是官军头领,你们要严加看管,不得无礼,若坏了大事,军法从事!”说完,小天不顾胡英的连声哀求,策马而去。
离开倭人营地,小天立即找到乌大,说明原委,请他带领人马,将胡英解救出来。乌大也痛恨倭人的凶残,没有迟疑,立刻点了一队人马,来到倭人营中。倭人见是乌大,有了几分忌惮。
乌大扬声道:“我奉朱公子、军师之命,将俘获官军头领带到帐中亲自审讯!”
倭人心生疑惑,南小天前脚刚走,乌大后脚就来要人,显然是南小天暗中搞鬼。
乌大看穿倭人的心思,正色言道:“你们不必疑惑,朱公子已然知晓你们捉了官军头领。你们的功劳,公子自会依令行赏,但私自窝藏要犯,也是犯了军规!”
看守胡英的倭人不敢自作主张,回了声“我去禀报”,便走开了。一会儿,后䑸副䑸主山口毅带人走了过来。
乌大与他寒暄两句,申明来意。山口毅斜眼望着乌大一队人马,思考了一会儿,笑道:“既然朱公子要人,你带走便是。但要留下个凭证,免得有人私自放了要犯,我们无处说理!”
乌大:“盟主要人,还要什么凭证?你们还把盟会放在眼中吗?”
山口毅:“盟主的命令,我们当然要听,但在这各家只顾各家的当口,我们也得留个心眼,免得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乌大无法,解下腰间的钢刀,丢给倭人:“如出了差错,找我便是!”
山口毅把玩着乌大的钢刀,笑道:“既然是乌英雄的宝刀,我就瞻仰几日!”然后示意将胡英交与乌大。
乌大将胡英带到村外,小天已在那里等候许久了。
乌大将胡英交给小天:“胡姑娘我给你来了,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吧!”
小天:“乌叔,谢谢您!”
乌大拍了拍小天的肩膀,本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摆了摆手,带人离开了。小天将胡英扶到马上,牵着马又走出了二三里,直到他觉得距离村子已经很远了,才将胡英扶下来。小天解开绑缚胡英的绳索,对她说道:“胡将军,你走吧!”
胡英:“你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不怕军规处置吗?”
小天冷笑一声:“我违犯军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令兄之死,确实迫于无奈。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胡英迟疑了一下:“你难道不怕倭人找麻烦吗?”
小天一听到“倭人”二字,勃然道:“这帮混蛋,早晚我要宰了他们!”
胡英见小天如此侠义,便不再迟疑,抱拳说道:“感谢少侠救命之恩。”然后一瘸一拐消失在黑夜中。
待胡英走远,小天策马赶回营中,心中感到十分畅快!
第二天一早,小天尚在昏睡,大头就闯了进来:“小天,不好了,胡姑娘死了!”
小天倏的一下折起身来:“胡姑娘死了?”
小天赶忙随大头来到村口。胡姑娘几乎一丝不挂地躺在路当中,周身青紫,面目狰狞,可以想见她临死前遭受了什么。小天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一遍遍问自己:“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倭人阴笑道:“南小天,你干的好事!设计将她带走,又将她强暴致死!”
小天瞬间明白了,定是这帮畜生干的!
小天猜的不错,昨晚倭人虽然将胡英交给了乌大,但还是起了疑心,派人跟在后面。待小天离开后,又将胡英捉了回来,凌辱致死。为了羞辱小天,他们还将胡英的尸体丢在了路口。
小天暴怒了,抽出钢刀就向倭人砍去。乌大、青面鬼等人也已赶来,生生将小天拦住。青面鬼喊道:“危急关头,要以大局为主,我们不能自相残杀!”
小天吼道:“去他妈的大局,一帮畜生,老子今天非把你们剁了!”
这时,赶来的辛五郎示意倭人离开。乌大也吩咐军士将胡英的尸首抬走敛葬。小天被架回住处,乌大怕他出事,命人将他锁在屋中。怒气难消的小天将屋内桌椅尽数砸烂,掇起一坛烈酒,浇入口中。很快,小天将屋内的烈酒饮尽,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待小天醒来,已是黄昏。他眼前浮现的还是胡英狰狞的面容。他在屋内焦躁地踱来踱去,恨意越加强烈。他突然大吼一声,绰起墙角的钢刀,撞门而出。
小天冲到昨晚的那间茅屋,一帮倭人正在里面饮酒作乐。小天一脚将屋门踹开,扑了进去,不由分说就砍倒了两个。倭人看清来人面目,四散躲避,抽出长刀向小天砍来。他们哪里是小天的对手,一会功夫,小天又砍翻了三四个,自己身上也中了几刀。听到打斗声的倭人纷纷向茅屋涌来。小天胸中恶气宣泄了大半,清醒起来,又砍死两个,打烂窗户,窜了出去。
寻着路径,小天如同一头猛兽向村外跑去。大批倭人喧闹着从后面追来。下步怎么办?小天边跑边想,如果被这帮畜生捉了,定然死于乱刀之下。回去找小海帮忙,也是一番羞辱,还让他难办。这时,小天瞥见村口拴着一匹白马。他顾不得那么多,解开缰绳,拍马疾驰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潮汐的声音。小天疲累无比,支撑不住,从马上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