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传承
第九章传承 (第1/2页)暮色如一块被烧熔的赤铁,沉压在青玄宗的山头。藏书阁飞檐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原本青瓦覆盖的屋顶早已被火焰吞噬,露出焦黑的噼里啪啦的烧声回荡在山谷间,如同千年文脉在发出最后的哀鸣。滚滚浓烟如墨,顺着破损的窗棂喷涌而出,熏得沈砚秋视线模糊,呛人的烟火气钻进鼻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烧灼般的痛楚。
她左手肘紧紧抵着胸口,怀里抱着一摞用蓝布包裹的《青玄道藏》,布面已被火星烤出焦痕,烫得手臂发麻也不敢松动。右手死死抠着书架斑驳的木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每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厚重的锦缎裙摆早已被坠落的火星烧出几个破洞,边缘还沾着未熄灭的火星,顺着布料往里蔓延,灼烧着皮肤,可她连低头拍打的余裕都没有。
“沈师姐”快点走啊!藏书阁东侧的柱子已经烧断了,马上要塌了!“门外传来师侄林小羽撕心裂肺的少年的声音充满焦灼,还夹杂着木材崩裂发出的脆响。”
沈砚秋狠狠地咳嗽了一声,胸腔震动得生疼,泪水呛得直流,但还是没有停下来。她眯着眼在烟尘中辨认方向,目光扫过一排排歪斜的书架,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听清:“再等等吧……”东南角第三排书架上,还有《丹经要略》未取出的书架。那是师父一生的心血,绝对不能烧掉。”
三个时辰前,山风突然变向,原本肆虐西峰的山火像脱缰的野马,沿着干燥的灌木丛疯狂蔓延,仅仅半个时辰,便向位于中峰的藏书阁飞奔而去。这座始建于青玄宗立派之初、存放了千年典籍的阁楼,顷刻间在一片火海中被吞噬殆尽。
当时沈砚秋正在后山整理新采的草药,听到这个消息,他手中的药篮“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她甚至来不及通知附近的师兄弟,迈开步子朝藏书阁奔去。一路上到处都是慌乱的身影,师兄弟们扛着抱着沙土,徒然在火海外围扑救,灼热的气浪将他们逼得连连后退。但沈砚秋没有犹豫,弯腰抓起一块浸湿的麻布蒙住口鼻,借着烟雾的掩护,从侧面破损的窗子钻了进去——她是青玄宗第二十七代藏书阁的守护者,师父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砚秋,这些典籍是青玄宗的根,是无数先辈用生命换来的传承,比你的生命更重要,比整个山门的殿宇更重要。””
此刻的藏书阁内部,早就是人间炼狱了。书架大多已经倾倒,典籍要么被烈火吞没,化作飞舞的黑蝴蝶,要么被浓烟熏得焦黑变形。沈砚秋踩着满地的灰烬,艰难地在火海中穿行,每走一步,都要躲避不断坠落的断裂的木板。她怀里的这本《青玄道藏》,是师父早年亲自校勘的版本,收录了青玄宗最核心的道法典籍,之前清点时放在窗边的位置,只是侥幸没有马上焚毁。可《丹经要略》不一样,那本书被师傅视为珍宝,一直存放在东南角的暗格中,那里现在是火烧得最旺的地方。
“发现了……”沈砚秋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在倾倒的书架缝隙中,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紫檀书匣,暗格的铜锁已经被烧熔,盒盖歪斜着,露出里面泛黄的书页一角。她踉跄着冲过去,全然不顾旁边熊熊燃烧的书架正不停地往火星上掉,伸手就要去拿书盒。
正在这时,头顶传来“嘎吱”的刺耳响声。沈砚秋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根碗口粗的燃烧梁,正顶着熊熊烈焰,向她的头顶砸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书匣死死护在怀里,身体猛地向后缩。“啪”的一声巨响,横梁重重地砸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溅起的火星烫得她脖颈生疼,而她的背部则重重地砸在身后的书架上,剧痛让她眼前一一股腥甜从她的喉咙里涌了出来。
“师姐!”林小羽的呼喊声突然近在咫尺。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蜷缩在地上的沈砚秋,马上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快跟我走!”没时间了!”
沈砚秋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怀中的书匣却永远紧紧地贴在胸口。她踉跄着跟着林小羽跑到门口,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就在两人终于跨出藏书阁大门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整个藏书阁的屋顶完全坍塌,巨大的气浪将两人狠狠地地。
沈砚秋摔在滚烫的石板路上,后背的伤口被震得剧痛难忍,可她第一反应却是撑起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打开怀里的紫檀书匣。当看到《丹经要略》的书页虽然被熏得有些发黄,但依然完好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微微抽搐——后背的衣服早已浸透了鲜血,沿着石板缝隙慢慢地蔓延着暗红色的血渍。
林小羽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她后背的伤,又看着她怀中那本视若珍宝的典籍,瞬间红了眼眶。少年蹲下身,声音带着哭腔:师姐!至于有?不就是几个本子吗?烧完可以再抄一遍啊!出了事,师父在天有灵该多难过!”
“不能再复制了。”沈砚秋轻轻抚摸着《丹经要略》的封面,上面还残留着大师的苍劲手笔,墨迹虽淡,但“青玄第七代传人墨尘手录”几个字仍清晰可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很多典籍都是孤本,里面的丹方、功法,都是先辈们通过一点一滴的努力和悟道,最终获得的。”就像这本《丹经要略》,师父说,先祖墨尘真人当年为了验证“紫河车丹”的配伍,踏遍千山寻药,历经三次艰险,死而复生,才最终定稿。一旦烧起来,这些东西就永远找不回来了。青玄宗能传承千年,靠的不是山门有多气派,而是藏在这些典籍中的智慧和心血。”
她今年只有二十四岁,是青玄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藏书阁守护者。三年前,师父病重时,将她叫到床前,将象征守护者身份的铜钥匙交到她说她“心思缜密,心性沉稳,有大帝守护传承之姿”。当时她还不懂,只觉得守着一座堆满旧书的阁楼太过枯燥,比起整日与典籍为伴,她更向往师兄弟们借刀下山,斩妖除魔的潇洒。直到师父临终前的那个深夜,给她讲起了典籍中的故事:有前辈为补《阵法考》,三十年来一直隐居深山观察星象,临终前仍在修稿;有女修士为整理《百草注》,以身试药,终毒身而死,唯留批注满页。从此,她才真正明白,这些静静躺在书架上的经典,并非死物,它们的每一页纸,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先人的执著与坚守,是青玄宗真正的灵魂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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