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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导师的棋局

第九章 导师的棋局 (第1/2页)

地下河的腐水在骨髓里结了冰。
  
  陆见野在废弃水泵站的铁梯上攀爬了四十七分钟,指尖抠进锈蚀的缝隙,剥落的氧化铁屑混着污水灌进指甲缝里,像干涸的血。当他终于从检修井钻出时,天光——如果第三层模拟穹顶那层灰白的光晕能算作天光的话——正从通风口筛落下来,在地面铺开一片奄奄一息的亮斑。
  
  他瘫在网格地板上,胸腔像破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地下河那股特有的气味:铁锈的腥、有机质腐败的甜腻,还有某种更深处的东西——或许是多年前沉没在此的情绪残留,发酵成了精神层面的恶臭。他扯下浸透的黑色战术服,布料剥离皮肤时发出黏腻的撕裂声,像在蜕一层死皮。
  
  防水背包幸免于难。他掏出备用衣物——一条洗得发硬的工装裤,一件灰色连帽衫,平凡得像这座城里任何一个夜班工人的皮囊。但当他摸索背包深处,指尖触到那支从拍卖会顺来的情绪抑制剂时,动作停滞了。
  
  注射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像深海鱼类的生物荧光。玻璃管内的液体稠如凝脂,缓慢流动时留下黏滞的痕迹。陆见野盯着它看了整整三次心跳的时间,然后把它塞进右脚的袜筒。金属外壳贴着踝骨,冰凉得像一块永远不会温暖的皮肤。
  
  他起身时肋骨传来锐痛——跳水时撞到了水下的漂浮物,可能是旧时代的机械残骸,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痛楚清晰地勾勒出骨头的轮廓,他反倒感激这份清醒的刺痛。至少证明他还活着,至少证明疼痛还是他自己的。
  
  沿着通风管道向上攀爬时,内壁的灰白色菌毯在手掌按压下渗出滑腻的汁液,每一步都踩出湿软的噗嗤声,像踩过巨兽的内脏。管道深处传来气流呜咽的回响,忽远忽近,像这座地下城市在沉睡中的梦呓。
  
  四十三分钟后,他回到了第三层那间安全屋。
  
  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世界被切成两半。屋内的黑暗浓稠如沥青,吸尽了所有声音,只剩下他自己——他的喘息,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敲击的闷响,还有血液流过太阳穴时那种沙沙的细响,像风吹过干枯的玉米地。
  
  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闭上眼睛。
  
  拍卖会的画面在颅内炸开:陈砚秋那张梳洗得过于洁净的脸;操作台上十二支安瓿瓶排列成的诡异序列,像某种亵渎的圣餐;还有那柱纯粹的、吸收所有光线的黑——
  
  “墟城”。
  
  这个词在他意识深处凿刻,每一笔划都渗出寒意。
  
  就在此时,贴身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起来。
  
  陆见野摸索着掏出设备,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未加密短讯,来自一串没有任何特征的号码:
  
  “明早九点,净化局顶层。茶已备好,等你。”
  
  没有署名,不需要署名。陆见野盯着那行字,直到眼睛被屏幕光刺痛,直到视网膜上留下青色的残影。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没有温度的笑纹在脸上短暂浮现又消失。秦守正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要快——看来拍卖行的监控系统比他们的安保队要敏锐得多。
  
  也好。有些账,是该放在明面上清算了。
  
  他撑着地板站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生锈的铰链。走进淋浴间,拧开锈蚀的水阀,热水从喷头里嘶哑地喷出,起初是铁锈的棕红,渐渐变成浑浊的灰,最后才勉强清澈。水流冲过身体,带走皮表的污秽,却冲不掉那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那是地下河的阴冷,也是某种更深的、关于自身存在本质的寒意。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热水把皮肤烫得发红,掌心的纹路在灯光下显得更深了,像干涸河床龟裂的图案。那些纹路里藏着什么?生命的轨迹?命运的编码?还是说,只是皮肤为了适应抓握而形成的无意义褶皱?
  
  为什么“零号初泪”会让他的身体产生那种近乎癫痫的反应?
  
  为什么陈砚秋说“供体会产生共鸣干扰”?
  
  还有那个在他记忆闪回中反复出现的数字——0——它到底是什么的编号?
  
  水温开始变冷。陆见野关掉阀门,抓起粗糙的毛巾擦拭身体。动作机械,像在清洁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器具。镜子被水汽蒙住,只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他伸手抹开一块清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瞳孔深处,在虹膜的褐色纹路底下,似乎沉淀着某种过于深重的暗色——不是黑色,是比黑更空无的某种存在。他凑近镜子,呼吸在玻璃上重新蒙上白雾,遮住了那双让他不安的眼睛。
  
  ---
  
  新历49年,雨月第十七日,晨八时五十分。
  
  情绪净化局总部大厦如同一根巨大的灰色脊椎骨,从第三层的水泥地基里破土而出,向上贯穿到第二层的腹部。建筑表面覆盖的吸光涂层吞噬了大部分光线,即使在白昼最饱满的时刻,它依然显得阴郁、沉闷,像一块竖立的墓碑。正门上方悬着局徽:一只抽象化的手,掌心向上托着一滴正在蒸发的眼泪——设计者或许想表达“释放与净化”,但看在陆见野眼里,那更像是在展示某种即将消失的、脆弱的东西。
  
  他站在街对面的阴影褶皱里,抬头望向大厦顶层。那里的玻璃幕墙是单向的,从外面看去只是一片深沉的灰,但陆见野知道,秦守正此刻一定站在那扇窗后,用他那双手术刀般精准的眼睛,俯视着这座他经营了二十余年的城市——这座浸泡在八千万人情绪海洋中的钢铁子宫。
  
  他穿过街道,走进旋转门。
  
  大厅空旷得像一座被遗弃的教堂。地面是黑色大理石,打磨得能映出模糊变形的倒影,行走其上时总让人产生踩在深渊表面的错觉。正中央悬浮着全息投影的城市情绪指数图——此刻显示着平稳的淡绿色,数值6.2,旁边标注着“可控波动区间”。几个穿深蓝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匆走过,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没有人朝他多看一眼。
  
  电梯需要权限卡。陆见野刚走到感应区,电梯门就无声滑开——秦守正已经提前授予了临时通行许可。
  
  轿厢内部是哑光金属壁,唯一的装饰是角落里一盆濒死的蕨类植物,叶片蔫萎发黄,边缘卷曲成枯焦的螺旋。电梯上升的速度平稳得令人不安,陆见野能感觉到微弱的失重感拉扯着胃袋。数字指示灯一层层跳转:3、5、10、15……像在攀爬某种垂直的、没有尽头的阶梯。
  
  顶层到了。
  
  门开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复杂的味道:旧书纸张的霉味、某种上好茶叶被沸水激发出的清冽香气,还有一丝微甜的、若有若无的化学制剂气息——那是情绪稳定剂的典型气味,陆见野在净化局的训练营里闻过太多。
  
  走廊很长,两侧墙壁是深色实木镶板,每隔五米挂着一幅装裱精致的抽象画。陆见野认出了其中一幅:蓝黑交织的漩涡,颜料堆积得极厚,在灯光下投出沉重的阴影。铜制铭牌上刻着标题:《集体无意识,第七次记录》。他经过时,画中的漩涡似乎在缓慢旋转,像一只沉睡的眼睛在梦中的转动。
  
  尽头是双开的橡木门。门没锁。
  
  陆见野推门进去。
  
  秦守正的办公室大得超出了合理的行政空间范畴。那是一个半圆形的观测平台,弧形的那面墙是完整的曲面显示屏,此刻正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动态光谱图——全城八千个情绪监测点的实时反馈。红、黄、蓝、绿的光点在屏幕上流淌、汇聚、散开,像一场永不停歇的电子风暴,又像显微镜下观察到的某种致命病毒在培养皿中的增殖。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桌面上除了三台呈弧形排列的显示器,只有一个紫砂茶盘。秦守正背对着门,站在显示屏前,仰头看着那些流淌的数据。他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布料挺括,背脊挺得笔直,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鬓角的几缕银发在屏幕冷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你迟到了三分钟。”秦守正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古井深处的水。
  
  “路上堵。”陆见野走到办公桌前,拉出椅子坐下。椅子是真皮的,柔软得让人陷入,也困住。
  
  “第三层东区的排水系统凌晨发生了堵塞,市政机器人正在抢修。”秦守正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像手术刀在无影灯下的反光,精准、冰冷,不带多余的情感。“你从那个方向来的。”
  
  陆见野没有回答。他盯着秦守正的手——那双修长、稳定、指节分明的手,此刻正在茶盘上缓慢地动作。烧水壶喷出细白的蒸汽,温壶、置茶、高冲低斟……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得像钟表齿轮的啮合,带着某种近乎宗教仪式的庄严感。茶水蒸腾起的白雾带着奇异的香气,不是纯粹的茶香,更像雨后青苔混合了某种苦艾草的味道,隐约还有一丝薄荷的凉意。
  
  “情绪调节茶。”秦守正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我自己调配的配方。能平复焦虑,提升专注力——当然,效果很微弱,毕竟我不是在制造违禁品。”
  
  他将一杯茶推到陆见野面前。茶汤呈琥珀色,清澈见底,透过杯壁能看见茶叶在杯底缓缓舒展,像沉睡的生物在苏醒。
  
  陆见野没动。
  
  秦守正笑了笑,端起自己那杯,凑到鼻尖轻嗅,然后才啜饮一口。“怕我下药?如果我想控制你,三年前就可以做到,不必等到现在。”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陆见野直接切入核心,像一刀剖开沉默的果实。
  
  秦守正放下茶杯。白瓷与黑檀木茶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渐渐消散成余音。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面,指腹轻轻摩挲着指节。“你很直接。也好,我们都不必绕弯子。”他的目光落在陆见野脸上,像在审视一件需要修复的古董,“但在告诉你之前,我想先让你看一样东西。”
  
  他按了下桌面的隐藏按钮。
  
  曲面显示屏上的数据流突然全部消失,切换成了一幅动态三维图谱。那是一个复杂得令人眩晕的神经网络模型,无数光点以特定频率闪烁,连接线如蛛网般交错,有些节点在缓慢脉动,像生物的心脏。
  
  “这是‘新火计划’的原始设计图。”秦守正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是常年负重的人才有的、浸入骨髓的倦意,“三十七年前,第一次情绪灾难爆发后的第二年,净化局的前身——情绪危机应对委员会——启动了这个计划。初衷很单纯,甚至可以说是高尚的:既然人类的情绪系统如此脆弱、如此容易崩溃,那我们能不能创造一种……‘调节者’?”
  
  陆见野盯着那张图谱。光点的闪烁有某种隐秘的韵律,像某种古老的心跳,隔着时间和屏幕传来。
  
  “调节者,”秦守正继续说,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看不见的图案,“是一类特殊的人造共情者。他们能精准感知周围人群的情绪波动,在危机爆发前进行疏导和缓冲。理论上,一个成熟的调节者可以守护一个街区,甚至一个社区。”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什么意思?”
  
  秦守正调出了另一张图。这次是实验记录的时间轴,密密麻麻标注着日期、事件和用颜色编码的评级。绿线平稳上升,然后在某处开始剧烈波动。“前三批调节者都表现良好,情绪稳定指数维持在8.5以上,共情半径达到五十米。他们在安置社区工作了五年,自杀率下降了百分之七十,暴力事件减少了六成。我们以为找到了钥匙。”
  
  他的手指划过屏幕,停在一个用鲜红色标记的节点。那个节点像一道流血的伤口,在时间轴上格外刺眼。“但第四批……出现了意外变异。”
  
  陆见野的心脏开始加速,血液冲上耳膜,发出低沉的轰鸣。
  
  “变异体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情绪吸收能力——是前三批的十倍以上。但代价是失去了释放和调节的功能。”秦守正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讲述一个不该被唤醒的噩梦,“他们变成了……情绪黑洞。任何靠近他们的人,情感都会被无意识地抽走,而他们自己则被困在不断膨胀的情绪淤积里,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崩溃。”秦守正关闭了屏幕,房间突然暗了下来。只有茶盘上的小灯泛着暖黄的光,照亮两人之间那片小小的桌面,像黑暗海洋中唯一的孤岛。“第四批十二个实验体,全部在三年内死亡。解剖报告显示,他们的杏仁核、前额叶皮层、海马体……所有与情绪处理相关的脑区都出现了不可逆的纤维化。死因记录为‘情感超载导致的多器官衰竭’。计划因此被冻结了十年。”
  
  陆见野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指甲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然后,二十三年前,我重启了计划。”秦守正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是执着?是疯狂?还是某种更复杂的、名为“责任”的火焰?“我认为问题不是方向错了,而是精度不够。如果我们能更精细地控制变异的方向,如果能创造出一种既能吸收、又能转化、最后还能释放的完整循环……”
  
  “你做了什么?”陆见野的声音干涩得像沙纸摩擦。
  
  秦守正沉默了很久。久到陆见野能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上的撞击,久到茶盘上的蒸汽都开始稀薄。
  
  “我用了墟质。”
  
  这个词像一块冰投入滚油,在房间里炸开无声的寒意。
  
  “你知道墟质是什么吗?”秦守正的声音近乎耳语,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东西,“它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而是……情绪的原始基质。第一次灾难后,我们从墟城边缘收集到了七克。它被密封在绝对零度的容器里,存放在地下五百米的隔离库。理论上,它应该永远沉睡。”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酒柜前——但玻璃柜门后没有酒,只有一排排编号的样本瓶,液体在瓶中呈现各种诡谲的颜色:暗红如凝固的血,幽蓝如深海,荧绿如腐败的磷光。他取出一瓶无色的液体,走回桌边,拧开瓶盖。“但我偷偷取出了0.1克。我想,如果能把墟质与人类胚胎的神经发育过程结合,也许能培育出真正的、完美的调节者。一个能承载所有情绪,却不会沉没的方舟。”
  
  陆见野感到喉咙发干,像有沙子在气管里摩擦。“你……用人做实验?”
  
  “用的是志愿者夫妇的受精卵。”秦守正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他们知道风险,签署了厚达两百页的知情同意书。他们想要一个孩子,但也想要一个能拯救世界的孩子。计划前五年很顺利,胚胎发育正常,出生后的婴儿表现出了惊人的情绪敏感度。我们监测到她——是个女孩——在三个月大时就能感知到母亲隐藏的悲伤,并试图用笑容去安抚。我们以为成功了。”
  
  “直到三年前。”陆见野替他说完,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石块。
  
  秦守正点了点头。他打开那瓶无色液体,往自己的茶杯里滴了三滴。液体与茶汤接触的瞬间,茶色变成了淡淡的乳白,像稀释的牛奶。“这是高纯度记忆萃取剂。喝下它,你的海马体会暂时解除所有抑制,被潜意识封存的细节会浮上来。”他把茶杯推到陆见野面前,“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就喝了它。但我要警告你——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陆见野盯着那杯茶。乳白色的液体在琥珀茶汤中缓慢扩散,像墨滴入水,又像某种生物在液体中苏醒、舒展。
  
  “怕了?”秦守正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近乎慈悲的残酷,“也是,面对真相总是需要勇气的。你可以选择不喝,现在就离开。我会安排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你新的身份,你可以像普通人一样——”
  
  陆见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味道很奇怪。先是茶叶的涩,在舌面铺开一层粗糙的薄膜;然后是某种金属的腥,像舔过生锈的铁钉;最后在喉咙深处留下一丝甜腻的回甘,那甜意黏在食道上,久久不散。他放下杯子,白瓷与木盘相触发出轻微的“叮”,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等待效果发作。
  
  起初什么都没有。
  
  然后,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噪点。不是黑色的,是彩色的——红、蓝、绿的小点像显微镜下的微生物般游动、分裂。接着是声音:模糊的、遥远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听见的呼喊,扭曲变形,失去了语言的意义。
  
  “见野?你能听见吗?”秦守正的声音像是从隧道的另一端传来,带着回音。
  
  陆见野想点头,但发现脖子僵硬了。他看见自己的手放在桌面上,手指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指节泛白。茶盘、茶杯、秦守正的脸……所有这些都在扭曲、拉伸、融化,像高温下的蜡像,边缘流淌成彩色的溪流。
  
  黑暗温柔地吞噬了视野。
  
  ---
  
  再睁开眼时,他不在办公室了。
  
  眼前是纯白的天花板,嵌着环形的无影灯,灯光明亮得刺眼,在视网膜上留下青色的光斑。空气里有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还有一丝微弱的、甜腻的金属气息——那是情绪样本挥发的气味。他躺在某种平台上,表面是冰冷的复合材质,贴着皮肤传导着恒温系统的低温。手脚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带子内衬是吸汗的棉布,但束缚本身带来的窒息感清晰无比。
  
  他想转头,但脖子也被固定住了。只能看见正上方的灯,还有灯周围那些反射着冷光的器械:机械臂、注射泵、传感器阵列……所有东西都泛着不锈钢的哑光,冰冷、精确、毫无温度。
  
  “脑波稳定,墟质融合率87%,还在缓步上升。”一个女人的声音,年轻,冷静,带着实验室人员特有的、剥离情感的平直语调。
  
  “情绪阈值?”另一个声音,是秦守正,但更年轻些,没那么疲惫,语气里有一种紧绷的期待。
  
  “已突破安全线三倍。建议停止注入。”
  
  “继续。我们必须看到临界点——只有突破临界,才知道容器的极限在哪里。”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在了太阳穴上,左右各一。那是电极贴片,凝胶黏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然后是电流——细微的、麻痒的电流,从接触点渗入,沿着神经向大脑深处爬行,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脑髓里钻洞。陆见野感到恐惧,原始而纯粹的恐惧,想喊,但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陆见野”——至少不是现在这个二十三岁的陆见野。这个身体更小,更轻,感知更敏锐,像一张过度绷紧的鼓皮,任何触碰都会引发剧烈的震颤。一个孩子?一个少年?十五岁?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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