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山河万里灯如昼,不及卿卿一眼春
第62章:山河万里灯如昼,不及卿卿一眼春 (第1/2页)除夕。
天未亮,皇帝萧彻便起身,依礼制前往太庙祭祖。整套仪程庄严肃穆,冗长繁复,从晨光熹微直至日上三竿。
祭祀完毕,又于奉先殿接受宗室亲贵的朝贺,接着是赐宴,与重臣叙话……一整套流程下来,待萧彻终于能喘口气时,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他并未回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慈宁宫。皇家规矩,除夕夜,皇帝须与太后共进晚膳,以示孝道,亦是“团圆”。
慈宁宫内早已布置得喜庆温暖。宫灯换上了大红的罩子,窗上贴着精巧的窗花,连炭盆边的铜罩上都系了红绸。
太后今日也穿了身绛紫色团福纹的宫装,气色看起来不错,正由苏嬷嬷陪着,在殿内等着皇帝。
萧彻进来,行礼问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新年安康,福寿绵长。”
太后笑着让他起身,拉他在身边坐下,仔细端详他片刻,心疼道:“忙了一整天,累了吧?脸上都见着乏了。苏嬷嬷,快把温着的参汤端来。”
萧彻接过参汤,慢慢饮下,暖意入腹,驱散了些许疲惫。晚膳早已备好,大家对坐用膳。
席间多是太后在说,问些祭祀可还顺利,朝臣们可有要事,萧彻简洁应答,气氛倒也温馨。
膳毕,宫人撤去残席,沈菀奉上香茗点心。太后捧着茶盏,看着灯火下儿子越发成熟沉稳、却也越发孤高清冷的面容,心中忽然感慨万千。她踌躇片刻,终是开了口:
“皇帝,过了年,你又长了一岁。这后宫……至今空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前朝那些老臣们,怕是年后又要上折子催请选秀了。”
殿内暖融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萧彻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抬眸看向太后。
烛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一片沉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但那眸色,却分明比平日更加幽深了几分。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母后说的是。只是年前年后,政务繁杂,北境虽暂安,南边却还有些事务需要厘清。选秀之事,关乎国体,不宜仓促。”
他顿了顿,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下首沈菀的位置
“待春闱过去,朝局稳当些,再议不迟。”他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仍是拖延的答复。
太后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儿子心思难测,对选秀一事似乎总有些抵触?
但他是皇帝,绵延子嗣、平衡朝局是他的责任。她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两句,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
“说起春闱……开春后,新科进士们游街夸官,倒是京城一景。到时候,让阿愿也出去瞧瞧热闹,散散心。”
太后说着,脸上露出慈和的笑意,“那孩子过了年也大了一岁,亲事……也该正经议起来了。哀家瞧着,翰林院里几位年轻的编修、还有京中几户清流人家,倒是有几个品貌不错的儿郎……”
萧彻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面色依旧沉静,只是那摩挲的力道,似乎微微重了一丝。他没有打断太后,只是安静地听着。
太后絮絮地说着,末了叹道:“阿愿是个好孩子,模样性情都是顶尖的。只是她父母去得早,咱们得多替她操心。皇帝,你虽是她阿兄,但也是天子,眼界广,若见了合适的青年才俊,也多替她把把关。”
一直垂眸敛目的沈莞,此刻不得不抬起头,脸颊微红,低声道:“姑母……阿愿还小,还想多陪姑母几年……”
“傻孩子,女儿家青春有限。”太后拍拍她的手,“姑母自然想多留你几年,可也不能耽误了你。这事,姑母和你阿兄都会替你留意着。”
萧彻的目光落在沈莞微红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淡淡附和了一句:“母后说的是。阿愿的婚事,自当慎重。”
又说了会儿闲话,太后毕竟年事已高,熬不得夜,眼见着时辰不早,精神便有些不济。萧彻起身告退,他还要回乾清宫守岁,处理一些紧急奏报,并等待子时接受百官在午门外的朝贺。
“皇帝且去忙吧,哀家这里不用你守着。”太后叮嘱,“只是守岁辛苦,到了后半夜,记得用些热食垫垫,莫要空着肚子熬坏了身子。”
她想了想,对沈莞道,“阿愿,你年轻,精神好些。待子时过后,宫里各处送了饺子来,你挑一份好的,给你阿兄送过去。他那边都是伺候笔墨的太监,未必想得这般周到。”
沈莞乖巧应下:“是,姑母。”
萧彻看了沈莞一眼,没说什么,行礼退出了慈宁宫。
子时正,午门外钟鼓齐鸣,烟花在夜空中次第绽开,绚烂夺目,映亮了半边天际。整个京城仿佛都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喧嚣与喜庆中。
宫中各处也开始互送年节食物,慈宁宫小厨房精心准备的饺子也热气腾腾地出锅了。太后已然安歇,沈莞依着吩咐,让人用食盒装了一份最精致的,自己披上厚斗篷,提着羊角宫灯,带着云珠,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西暖阁内,灯火通明。萧彻已换下了沉重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正坐在临窗的大书案后批阅奏章。
殿内炭火充足,温暖如春,却依旧显得空旷寂静,只有他偶尔翻动纸页和笔尖划过奏折的细微声响。
赵德胜禀报荣宸郡主到了时,萧彻笔尖微微一顿,抬眸:“让她进来。”
沈莞提着食盒走进来,只觉得殿内暖意扑面,还带着一丝独属于他的清冽龙涎香气。
他坐在巨大的书案后,身后是满架的书卷,面前是堆积的奏章,烛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却更凸显出那份身处权力之巅的孤高与威仪。
此刻的他,与白日祭祀时那个威严的帝王,与在慈宁宫用膳时那个沉默的儿子,似乎又有些不同,少了几分刻意彰显的威压,多了几分……属于个人的、真实的疲惫与寂寥。
“阿兄,”沈莞上前,将食盒放在书案一角,福身行礼,“姑母让我送些饺子过来,给阿兄守岁时垫垫肚子。”
萧彻放下笔,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脱去了斗篷,里面是一件家常的杏子黄绫袄,未施粉黛,青丝松松绾着,许是走了段路,脸颊被夜风吹得微微泛红,眼眸在烛光下清澈明亮,像是将窗外寒夜的星光都盛了进来,为这清冷肃穆的御书房带来一抹鲜活的暖色。
“有劳你了。”他语气温和了些,“坐吧。外头冷,喝杯热茶暖暖。”
赵德胜早已机灵地奉上热茶,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外间。
沈莞在书案下首的绣墩上坐下,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萧彻打开食盒。食盒里是白白胖胖的饺子,还配了几样清爽小菜和一碟醋汁。
“阿兄趁热用些吧,姑母特意嘱咐的。”沈莞轻声道。
萧彻夹起一个饺子,蘸了醋,慢慢吃了。动作优雅,不急不缓。吃了几个,他便放下了筷子,看向沈莞:“你自己可用过了?”
“用过了,在慈宁宫陪着姑母用的。”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宫墙外百姓守岁的喧闹声。
这种独处的静谧,让沈莞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想到晚膳时太后提起的选秀和她的婚事,神色不由得发散了。
“守岁……倒是有些无聊。”萧彻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目光扫过书案上摊开的奏章,又看向一旁空闲的宣纸和画笔,“不如……陪朕作幅画?也算是应个景。”
沈莞微愕。除夕守夜,皇帝邀她作画?这似乎……于礼不合。但她看着萧彻那双深不见底却似乎带着一丝难得闲适的眼眸,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
她想起他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维护,想起那斛东海明珠,想起“荣宸郡主”的封号……阿兄只是觉得守岁无聊,想找点事做?陪一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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