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枫桥夜泊
第五十一章枫桥夜泊 (第1/2页)戌时三刻,天彻底黑了。
砖窑里只剩下炉火的微光,在破败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林砚秋靠在窑壁上闭目养神,但清辞能听见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伤口在疼,而且开始发烧了。她自己肋下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但比起林砚秋,她这点痛不算什么。
李浩守在窑口,已经站了近两个时辰。他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表明他是活物。月光从破败的窑顶漏下来,在他脸上切出明暗分明的线条。
“差不多了。”李浩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清辞起身,走到窑口。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夜,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声音,窸窸窣窣,像无数细碎的脚步。
“哑叔来了吗?”她问。
李浩摇头:“但小豆子传回消息了。枫桥那边有动静。”
“什么动静?”
“不知道。小豆子只说,寒山寺今晚闭门,但寺里有灯光。枫桥下的渡口,停着条船。”
清辞的心提了起来。船?会是接应顾小满的船吗?还是……金鳞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林砚秋挣扎着站起来,脸色在火光中苍白如纸:“我们得去看看。”
“你的伤……”
“死不了。”林砚秋打断清辞,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吞下,“提神的。能撑到枫桥。”
李浩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把枪,子弹,一点干粮,还有林砚秋准备的几张手绘地图。
“走西边那条小路。”林砚秋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线,“绕过村子,直接到枫桥下游。那里有片芦苇荡,可以藏身。”
三人熄灭炉火,钻出砖窑。
夜风扑面,带着秋夜的寒意。清辞裹紧了开衫,还是觉得冷。李浩走在最前,脚步极轻,像猫一样。林砚秋在中间,虽然脚步虚浮,但勉强能跟上。清辞断后,手里握着枪,耳朵捕捉着周围的每一点声响。
小路很窄,两侧是半人高的荒草。月光惨白,勉强照亮前路。远处传来狗叫声,很急,但很快停了——有人捂住了狗的嘴。
“有埋伏?”清辞压低声音。
“不一定。”李浩说,“但小心为上。”
他们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片竹林时,清辞忽然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摇曳的竹影,和月光下斑驳的光影。
“怎么了?”林砚秋问。
“没什么。”清辞摇头,但心跳得很快。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从离开砖窑就一直跟着他们。
是幻觉吗?还是……
前方出现了灯光。是村庄的灯火,稀疏,昏黄。李浩示意停下,三人蹲在草丛里,观察着村口。
村口有棵大槐树,树下坐着个老头,正在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不远处,几个小孩在玩捉迷藏,笑声在夜风中飘散。
看起来很平常。
但李浩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清辞问。
“太安静了。”李浩说,“戌时三刻,正是村里热闹的时候。吃饭的,聊天的,串门的。但现在,除了那几个小孩,你看不到大人。”
清辞仔细看去。确实,整个村子静得反常。那些亮灯的窗户后面,几乎看不到人影晃动。
“他们在躲什么。”林砚秋低声道。
“或者,是在等什么。”李浩说。
话音刚落,村口传来马蹄声。
三人立刻伏低身子。
一队骑兵进了村子。约莫七八人,都穿着黑色制服,腰挎长刀,马鞍上还挂着枪。为首的是个年轻军官,脸色冷峻,目光扫过村庄的每一户人家。
“军统的人。”林砚秋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们怎么来了?”清辞问。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
年轻军官在村口停下,对抽烟的老头说了几句什么。老头连连点头,然后起身,颤巍巍地走向村里的一户人家。
“他们在找人。”李浩说。
“找谁?”
“不知道。但如果我们被发现了……”
李浩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他们三个人,一个重伤,一个虚弱,只有李浩还能打。而对方至少八个,而且训练有素。
不能硬拼。
“绕过去。”林砚秋指着地图,“从村后的小河淌过去,虽然会湿身,但安全。”
只能这样了。
三人悄悄退后,绕到村子西侧。那里果然有条小河,不宽,但水流不慢。秋夜的河水冰冷刺骨,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浩先下水,试探深浅。水不深,只到胸口。他回头示意,清辞扶着林砚秋跟了上去。
河水冰冷得像刀子,瞬间穿透衣物,刺进骨头。清辞咬紧牙关,扶着林砚秋一步步往前挪。林砚秋脸色更白了,嘴唇在打颤,但一声没吭。
对岸是一片菜地。三人湿漉漉地爬上岸,躲在菜畦的阴影里喘息。远处,村子里传来狗叫声,还有隐约的呵斥声。
“快走。”李浩低声道。
他们穿过菜地,钻进一片桑树林。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又冷又重。清辞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架,但她强迫自己忍住。
不能出声。
不能被发现。
穿过桑树林,前方豁然开朗。
是枫桥。
月光下的枫桥,像一幅淡墨的山水画。石拱桥横跨在河面上,桥下的河水泛着银色的波光。桥头的枫树已经红了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远处,寒山寺的轮廓在夜色中隐现,寺里果然亮着几盏灯,昏黄,朦胧。
一切看起来那么宁静,那么美。
但清辞的心绷得更紧了。
太静了。
静得不正常。
李浩示意停下。三人躲在桥头的一丛灌木后,仔细观察。
桥上没有人。桥下的渡口,果然停着条船——是条乌篷船,船头挂着一盏风灯,灯罩也是绿色的,和昨晚十六铺码头那条舢板上的灯一样。
金鳞的灯。
“船里有人。”李浩低声道。
清辞眯起眼睛。借着月光,她能看见船篷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影。很模糊,但能看出是个女人,梳着发髻,穿着深色的衣服。
是她吗?
那个取走顾小满包裹的女人?
“怎么办?”清辞问。
“等。”李浩说,“看看她要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女人一直坐在船里,一动不动,像尊雕像。只有风灯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
亥时了。
寒山寺的钟声忽然响起。
当——当——当——
钟声悠长,沉郁,在夜空中回荡。一下,两下,三下……整整一百零八下。
是晚钟。
钟声停歇时,那个女人终于动了。
她站起身,走出船篷,站在船头。月光照在她脸上——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容貌秀丽,但神色冷峻。她穿着深紫色的旗袍,外面罩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手里拎着个藤编的小箱子。
她抬头,望向桥头的方向。
然后,她开口说话了。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听得很清楚。
“出来吧。”她说,“我知道你们在那儿。”
清辞的心猛地一跳。
被发现了?
但李浩按住她的手,示意别动。
女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冷笑一声:“怎么,敢从上海追到苏州,现在却不敢现身?”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找顾小满。我也在找她。我们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
清辞看向李浩。李浩眉头紧锁,显然也在判断真假。
“给你们三分钟考虑。”女人说,“三分钟后,如果我见不到人,我就走。而顾小满的下落,你们永远别想知道。”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时间开始流逝。
一分钟。
两分钟。
清辞看向李浩,眼神里充满了询问。李浩闭眼思索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但就在他们要起身时,异变突生!
桥的另一端,突然冒出几个人影!
是军统的人!
那个年轻军官带着四个手下,从桥头另一侧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们显然早就埋伏在那里。
“不许动!”年轻军官举着枪,对着船上的女人。
女人愣住了,随即脸色沉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军统,苏州站。”年轻军官冷冷地说,“你涉嫌通敌叛国,跟我们走一趟。”
“通敌叛国?”女人笑了,笑容很冷,“你们搞错了。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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