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土地庙的雨
第五十五章土地庙的雨 (第2/2页)“清辞姑娘,”她说,“你以为,日本人真的想要这个箱子吗?”
清辞愣住了。
“他们想要的是名单,是证据,是能控制二皇子的把柄。”白玫的声音很平静,“但如果这个箱子落到国际上,落到美国人、英国人手里,日本人就控制不了二皇子了。二皇子会身败名裂,日本人这么多年的投资,就全打水漂了。”
她顿了顿:“所以,日本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箱子被公开。而我——”
她看着清辞的眼睛。
“我想让它公开。”
“为什么?”
“因为……”白玫沉默了片刻,“因为有些人,欠我一条命。有些债,只能用血来还。”
她没有说更多。但清辞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很深、很重的恨。那种恨,像埋在地底多年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翻涌着滚烫的岩浆。
“我相信你。”清辞最终说。
白玫笑了,这次的笑容很淡,但真实了一些。
“记住,”她说,“活着最重要。不管发生什么,先活着。”
她转身,提着箱子,走出了土地庙,消失在雨夜里。
清辞站在庙里,听着雨声,听着远处隐约的警笛声。手里的布包很轻,但感觉比箱子还沉。
她走到门边,往外看。雨还在下,巷子里空荡荡的。远处镇子的方向,偶尔有狗叫声传来。
李浩还没来。
她在庙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乱成一团。白玫的话是真的吗?箱子该给她吗?他们真的只能逃跑吗?
还有顾小满……她在哪儿?真的在医院吗?还是……
清辞不敢想。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渐渐小了,变成了细细的雨丝,在烛光里像银色的线。
庙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清辞立刻握住了枪,躲到供台后面。
脚步声很轻,很急。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浑身湿透,脸上有血,但眼睛很亮。
是李浩。
清辞冲出去:“你受伤了?”
“皮肉伤。”李浩喘着气,靠在门框上,“追兵甩掉了,但镇子不能待了。我们得马上走。”
“白玫来过。”清辞快速说,“她给了我们新的身份,还有去南京的车票。她说箱子她带走,我们分开走,到北平汇合。”
李浩的脸色变了:“箱子呢?”
“她带走了。”
李浩沉默了。他走到供台边,看着空荡荡的地面——那里原本放着箱子。烛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得他的表情复杂难明。
“你相信她?”他问。
“没得选。”清辞说,“我们带着箱子,走不了多远。”
李浩没说话。他在庙里踱了几步,走到门边,掀开门帘往外看。雨已经停了,天空还是阴沉的,但东方已经隐约露出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
“车票是几点?”他问。
“晚上十一点。”清辞说,“白玫让我们等到十点半,然后去火车站。”
“还有十几个小时。”李浩说,“这里不能待这么久。”
他走到供台边,从土地公像后面摸出了什么东西——是个小小的油纸包,用麻绳扎着。
“这是什么?”清辞问。
“应急的东西。”李浩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张地图,几块银元,还有一小瓶药丸,“哑叔准备的。他说万一走散了,就用这个。”
他拿出地图,铺在供台上。是一张手绘的苏南地图,标注了主要道路、河流、还有村镇。
“我们现在在这里。”李浩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沈庄往东五里。最近的火车站是苏州站,但肯定被盯死了。所以白玫安排我们去南京,是对的。但……”
他顿了顿,指着地图上另一个点:“我们不能按她说的,等到晚上。太危险。”
“那怎么办?”
李浩在地图上找了一会儿,指着一个地方:“这里。太湖边上的一个小渔村。有船可以去无锡,从无锡坐火车去南京,比从苏州走安全。”
清辞看了看地图。渔村离这里有二十多里路,要翻两座山。
“你的伤……”
“死不了。”李浩说,“但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
他收起地图,把银元和药丸分给清辞一半:“现在走。”
“等等。”清辞说,“白玫说,她会安排人把你引到这里。但我们没见到人。”
李浩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了:“糟糕。”
“怎么?”
“如果她安排了人,但人没来,说明……”李浩的声音沉下来,“说明那个人出事了。或者,被截住了。”
“那……”
“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李浩说,“现在。”
他拉起清辞,冲出土地庙。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雨停了,但路很湿滑。远处的镇子方向,传来鸡鸣声,此起彼伏。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逃亡。
两人在泥泞的山路上奔跑。李浩的伤口在渗血,但他没停。清辞抱着布包,里面是他们的新身份、车票、还有最后一点希望。
太阳从东边的山后升起来,金色的光刺破云层,照在山野上。一夜的雨洗去了尘埃,空气很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很美。
但清辞无心欣赏。
她回头看。土地庙已经在很远的山腰上,像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晨光里显得孤单而破败。
箱子已经不在了。
那个沉重的、沾着无数人鲜血的箱子,现在在白玫手里。
而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两张假身份证,两张车票,还有一条不知能不能走到头的逃亡路。
“李浩。”她忽然开口。
“嗯?”
“我们……会活着到北平吗?”
李浩停了一下,回头看她。
晨光中,她的脸很苍白,但眼睛很亮,像含着泪,又像含着火。
“会。”他说,声音很坚定,“我们一定会。”
他拉起她的手。
“走。”
两人转身,朝山下的方向跑去。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泥泞的路上,像两道并肩的、不肯屈服的印记。
路还很长。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至少,还在一起。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