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脚底稳了,心才不乱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脚底稳了,心才不乱 (第1/2页)“行。”朱瀚点一点头,“你做主,别老看我。”
学子吸气,抬槌,鼓点忽而轻,忽而重,像在给王福铺一条窄窄的路。
王福跟着鼓,左脚不再猛砸,右脚也不再慌促。
他走完一圈,额头全是汗,最后一步收住,像一只被掌心兜住的球,没再往前窜。
“好。”朱瀚道,“第二圈,谁来?”
话音刚落,太学方向传来一阵脚步齐齐的声音。
白榆早已跑到门边,压着嗓子回道:“来了。”
进门的是五六位先生,领头者四十余岁,身量不高,须髯清朗,衣摆上沾着未干的泥。
他一进来便拱手:“鄙人韩定,太学助教。听闻王爷教人走路,特来讨教。”
“讨教不敢当。”朱瀚笑,“一起走。”
韩定身后几个先生互相投眼色,仿佛早有成算。
韩定目光扫过“站、走、收”的木牌,落在王福怀里的鼓上:“王爷教人走路,却要敲鼓?”
“有人心慌,先用鼓稳住。”朱瀚不急不躁,“走路这事,先是脚,再是心。”
韩定“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回头挥挥手:“让学生进来。”
太学的学生陆续踏进院门,衣领整齐,鞋面发亮。
一个个看着院中这群卖草鞋的、卖热茶的、市井老少,眼里或好奇或轻慢。
最前头一个少年下巴尖细,眼睛明亮,抿嘴笑:“敢问王爷,可走直字?”
“什么直字?”朱瀚问。
“士人的‘直’。”少年道,“身直、步直、心直。”
“行。”朱瀚把手往后伸,“白簪,拿绳来。”
白簪飞快从库房里扯出两条粗麻绳,从院门到内檐,拉出两道平行的直线,绳头用石块压住。
朱瀚又让孩子们搬来十几只瓦盆,倒扣在绳边:“不许踏出绳,不许碰倒盆。”
韩定看着这阵势,眉头挑了挑,却没说话。
“韩先生先请。”朱瀚侧身,“我怕坏了你们兴致。”
韩定点头,拢袖上前。
他的脚步上来就稳,步幅均匀,脚尖略略内收。
走到半当,忽有一阵风从廊下穿过,吹动瓦盆发出轻轻的嗡响。
韩定身形没晃,嘴角反而露出一点轻蔑。
“请。”他回身,朝身后的少年一抬下巴。
那少年跨出第一步,便明显比韩定还要利落。
他脚腕有力,腰背保持着一条直线。
到末了,他微微一转身,像锋刃入鞘,整个人住在绳与绳之间,连瓦盆上的灰都未激起一层。
人群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哇”。卖草鞋的抓着绳索,笑得跟孩子似的。
“利害。”朱瀚鼓了一下掌,“再走一遍,不过这次,不许看脚下。”
少年楞了一下:“不看脚,怎么走直?”
“看前头那株槐树。”朱瀚指,“风往哪边走,你就往哪边借力。别盯着脚,脚慢,心乱。”
少年这回没那么有把握了。他抬头看槐树,走了三步,脚尖轻轻扫到瓦盆沿,发出一声“叮”。
他猛一收住,闷着气继续走,到了尽头,脸色不服:“这叫取巧。”
“你刚才在看穗子。”朱瀚淡淡道,“风在上,穗子在下。你盯着最容易晃的地方,当然要跟着晃。”
院内笑声起起落落,那少年脸在红与白之间挣扎,最后闷声道:“请王爷示范。”
“我?”朱瀚笑,“我就不走了。我今日教一个人走,你们看他。”
“谁?”韩定问。
“王福。”朱瀚转向那个抱鼓的大汉,“放下鼓,走。”
王福把鼓递给口吃学子,小心地放到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只看前面那块被雨洗得发亮的门槛。
第一步出,鞋底的泥被石板吸住,发出一声怪响。
他没管,第二步、第三步……他肩头的肉轻轻抖,却没有歪出绳外。
到尽头,他停住,转身,又走回来。
这一回他的脚步比刚才还稳,像是在院中铺了一条看不见的轨道。他走回原地,直起身子,眼里有光。
人群炸开了。卖热茶的“咣当”一声把盖碗扣翻,烫的茶水滚到他指背,他却不觉。
孩子们蹦上台阶,大喊:“王福走直了!王福走直了!”
太学几个学生面面相觑。那少年冷哼一声:“不过是熟了这院子的石板。”
朱瀚摇头:“你明天来,再走一次。”
韩定抬手按住那个少年:“闭嘴。”
他转向朱瀚,拱手道,“是我们轻慢了。王爷所教,似与我等平日教的不同。”
“不同的地方在于,你们教的是‘规’,我今天教的是‘意’。”
朱瀚语气平常,“规矩要有,可若心不往前,规矩枉然。”
韩定沉吟片刻,忽然问:“可否让我们的学生,跟着你的鼓,走一会儿?”
“这是好事。”朱瀚笑,“谁来打鼓?”
口吃学子正抱着鼓槌,听见这话微微一惊,下意识看朱标。
朱标朝他点头:“你来。”
学子捏紧鼓槌,嘴唇微动,却没有结巴:“我、我试试。”
他敲出第一声时,人群又静了。
那鼓声不似先前的斑驳,像是夜里一个人走在长街,脚步里带着水汽,也带着光。
太学的学生们在绳间穿行,起初步伐各异,走着走着,他们的步子竟慢慢和起来。
“别往里挤。”朱瀚提醒,“风往外拉,你们心往里收。”
“收到哪儿?”那个少年不服气,又问。
“收在肚脐下三指。”朱瀚对着他比了比,“你平日只抠肩。”
少年皱眉,眼神里有一瞬的动摇。他照着做,竟觉步子稳了一截。
等他走完,他没有辩解,只低声对口吃学子说了一句:“你敲得不坏。”
口吃学子愣了愣,笑,露出一点虎牙。
鼓一停,院门口忽然有人咳了一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青布短袍的瘦老头站在门槛边,背着手,眼角细纹里藏着精光。
他身旁跟着一个矮个的中年人,提着一只竹篮,篮里压着几块石头。
矮个中年人看起来是个老行脚的,脚背肌肉像扭成的绳子。
“老丈何人?”白榆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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