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连摧三军(万字大章)
第402章 连摧三军(万字大章) (第2/2页)“这群禁军就是群软脚蟹,末将先祝贺节帅获甲万具,大捷大胜!”
张武虽然才二十五六岁,但他早年跟随家人在渝州泛舟船为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年幼时也道尽了各种阿谀奉承的话。
后来山南西道越来越乱,加上朝廷三次加税,他阿耶那船夫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故此带他投向陇右。
由于他阿耶操船手艺不错,全家被安置在了武州盘堤县,阿耶为船厂操船为生,而他兄弟三人则是先后投军。
他虽投军晚,但在伏俟城讨击土浑部落的时候立功得到拔擢,后来擢升为别将,驻守故道石堡。
细细算来,四个月前的他还只是个别将,如今被拔擢一级,战后最少当个州长史或别驾了。
“你说的确实不错,不过还不够……”
刘继隆听完张武所说,随后开始取出马鞍前的五色令旗,沉着挥舞起来。
伴随着他的挥舞,身后的旗兵纷纷开始挥舞旌旗,旗语传递间,七千陇右步卒开始结阵为曲,以锋矢阵正面进击。
“呜呜呜——”
“咚!咚!咚……”
号角声与鼓声齐齐作响,七千陇右步卒结阵成曲,以前军三千人作战锋,中军二千人做驻队,后军二千人做跳荡。
眼见他们开始出击,刘继隆继续沉稳挥舞令旗,旗兵继续传递消息,而这次五千马步兵中除一千留作驻队以外,余下四千马步兵作马军分兵左右两翼,做奇兵出击。
“传令、前军战锋弩手去贼一百五十步即发箭,弓手去贼六十即发箭。”
“若贼至二十步内,战锋先行压上,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各先络膊,执刀枪等待战锋破阵。”
“若敌军阵脚稳固,战锋队打贼不入,即着弓弩手执刀棒齐入奋击,马军、跳荡、奇兵不得辄动。”
“若前军被贼蹙迫,跳荡、奇兵、马军闻哨声迎前腾击,战锋回阵整顿,缓进向前。”
“各团量抽捉马人,若临斗时敌军出精骑侧翼突击,战锋队却其锋,捉马人及应捉马,捉者立斩。”
刘继隆声音沉稳,十二名旗兵闻言分别挥舞旌旗。
一时间,各军、团开始执行军令,一万两千兵马有条不紊,宛若一台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
面对这台战争机器,原本还只是紧张的神策军将士,此刻瞬间冒出冷汗。
不只是他们,便是天雄军的精骑都紧张握住了缰绳,赵黔与杨公庆二人眼底闪过惊骇,面面相觑间,只能将目光投向面色凝重的王式。
此时的王式面色凝重异常,手中令旗挥舞,身后八名旗兵不断跟随他令旗挥舞旌旗,传递旗语。
单从旗兵数量就能看出,王式与刘继隆的差距。
八名旗兵在王式令旗纷飞下游刃有余的接收并挥舞自己所得旗语,可对阵的陇右十二名旗兵却聚精会神,根本不敢眨眼,生怕错过刘继隆传达的任意一条军令旗语。
“这刘牧之……”
王式已经五十有八,很少能遇到让他激动且畏惧的事情了。
此前刘继隆仅率领精骑时,他尚且还看不出双方行军布阵的高低。
可如今二人皆以堂堂之阵对战,双方差距立马就显露出来了。
两军还未交锋,王式便已经被稳压一头。
这还是王式军中有精骑的情况下,而刘继隆只能用马步兵充当精骑,三军并不完全。
饶是如此,刘继隆依旧从容,可王式已经技巧尽出。
在二人令旗翻飞的同时,两军距离不断接近。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
“放!”
“哔哔——”
伴随着双方战锋队头麾下令旗,吹响木哨,数以千计的弩矢被射出,于空中碰撞交织。
有的碰撞跌落,但更多的纷纷射入敌军阵中。
这个距离下,弩矢只能起到干扰的作用,但陇右军阵型不乱,稳步向前。
相比较下,神策军阵脚动乱,王式脸色一变。
双方兵员素质相差太大,王式额头缓缓冒出一层细汗,精力高度集中让他不免头疼起来。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放!”
“哔哔——”
依旧是同样的场景,双方战锋队弓手开始射箭干扰,神策军依旧处于下风。
“节帅!”
“看到了。”
旁边的张武忽然开口,刘继隆沉着回应,只因二人瞧见了伏羌方向,数十名骑兵贴着秦岭山脚冲向落水道营寨。
“怪不得主动出击,原来是伏羌县有大鱼。”
刘继隆手中动作不停,嘴上却轻嘲起了官军的情况。
若是王式率军驻守营寨,刘继隆也得费一番手段才能拿下王式,兴许会死伤数百上千人。
结果王式为了救伏羌县的这只大鱼,竟然主动出击来接应对方,倒是省去了刘继隆一番手段。
“节帅,要不要末将等会率军将其捉住?”
张武雀雀欲试,可刘继隆却摇头道:
“不必,能让王式接应的人,唯有北司那群宦官。”
“这群宦官对他们来说重要,对我们来说却并不重要。”
刘继隆这是实话实说,诚然可以俘虏北司的宦官,用来作为筹码交易。
可问题在于,他现在压根不想和朝廷停战,他才占据了区区朔方及大半个秦州,现在停下,如何对得起过去阵没的那些弟兄。
至于用宦官交换赎金,那则更没有必要。
只要拿下三川,再大军出陇山进入关中,届时关中最值钱的土地和人口都会被留下,他没有必要为了几万、十几万的赎金来浪费力气。
“进!”
刘继隆手中令旗挥下,而双方战锋队也来到了不足十步的距离。
双方缓缓靠近,紧接着长枪碰撞,相互试图刺翻对方的战锋队兵。
普通兵卒素质对比的时候到来,神策军的战锋队宛若鸡蛋碰石头,被挑翻刺倒的战锋兵数不胜数。
刘继隆令旗再度挥舞,前排一千战锋化作二十个小队,组成锐阵击破官军直阵,凿出无数“豁口”。
前排的神策军步卒惊惧之下开始后退,而后面的步卒则止步不前。
“关东狗,尝尝你阿耶的金瓜锤!”
“关东狗……”
“嘭——”
陇右的战锋还在前进,那些栽倒的神策军兵卒被踩踏后拖拽到陇右阵中,来不及求饶便被金瓜锤砸在了面颊上。
皮肉破烂,发黄的牙齿与牙垢连根带血的飞出,溅了一地。
“额呜啊!!”
“救、救我——”
凄厉的惨叫声在战场上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开战不过一炷香,神策军的战锋便岌岌可危了,王式不得不挥下令旗,使跳荡、驻队先后挺进,帮助战锋稳住阵脚。
眼见如此,刘继隆当即挥舞令旗,左右两支马兵开始缓步前进。
王式也知道自己失去了先机,不甘示弱的挥舞令旗,赵黔亲率天雄精骑出阵,试图在跳荡与驻队的帮助下,作奇兵突击陇右军阵左右。
千军万马疾驰而动,刘继隆却根本不为所动,依旧让马军缓缓前进。
赵黔率领三千天雄军精骑疾驰而来,如游龙冲向陇右军两翼。
他本以为陇右军会严防死守,结果两翼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中只觉得古怪,连忙率领精骑骑射面突,以此来杀伤陇右兵卒,削弱左翼力量。
阵中跳荡与驻队见状换弓弩,步射反击赵黔所率精骑。
步射的威力远远要比骑射的大,赵黔麾下精骑,人仰马翻者不在少数。
战锋的兵卒在咆哮,军马在嘶鸣,擂鼓号角回荡河谷,渭河激荡两岸……
一时间,战况无比焦灼,但刘继隆却仍旧没有指挥那四千马步兵进攻。
刘继隆的沉稳,使得王式心中焦虑渐升。
“王少保,杨副使已经回到了营寨中,我等现在立即撤军吧!”
旁边的杨公庆忍不住对王式劝导,可他不知道王式也有自己的难处。
兵法之中,出兵容易收兵难,进兵容易退兵难,更何况他遇到的还是刘继隆这样的对手了。
刘继隆麾下四千马步兵没动,就是为了等他撤兵。
一旦他敢撤兵,下场绝对讨不了好。
“现在叛军死死咬住我军,若是要退兵,很有可能会变成溃败。”
“届时不仅有可能遭受重创,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丢失落水道!”
王式咬牙开口,杨公庆虽然也是右神策军副使,但战阵之道还真的不如王式知道的多。
他只能收声等待结果,而王式却不断冒出冷汗,只因神策军表现着实太差了。
怎么说也训练了一年,结果战锋、跳荡、驻队齐上,竟然还压不住对面两千人的战锋队。
这若是刘继隆将跳荡和驻队也压上,这四千多人不得被吃干抹净?
想到这里,王式咬咬牙,只能不断挥动令旗,示意三军后撤十步又十步。
他不敢直接下令撤退,只能用这种手段来稳住神策军。
只是他还是太高看神策军了,因为当他连续三次下达后撤十步的军令后,神策军中忽然出现了骚乱。
“直娘贼的,这怎么十步十步的撤?!”
“撤军不能一口气撤回营寨吗?”
“对面的胡杂根本就不是人,他们不怕死!”
“混账,谁再敢非议军令,队副处置!!”
“呜呜——”
神策军的骚乱只是瞬间,但刘继隆却稳稳的抓住了这个瞬间。
号角作响,原本还在弩箭压制的跳荡队立马收起弓弩,执钝兵冲了上去。
陇右的战锋队也发了狠,纷纷以“队”为单位发起了冲锋。
“嘭——”
“额啊!!”
“狗杂,你们疯了!!”
“关东狗,尝尝你阿耶的厉害!”
“哈哈哈哈……”
陇右战锋的冲锋,打乱了神策军的节奏,前排数百名兵卒被撞倒,为战锋践踏而过,跳荡持金瓜锤冲到了最前方,趁神策军丛枪告破,突入阵中挥砸钝兵。
“不好!”
王式瞳孔紧缩,还未来得及下令,便见三军阵型几溃。
“赵黔!”王式立即挥舞令旗,赵黔也急忙率领精骑突击陇右三军侧翼而去。
此时陇右的左翼兵卒似乎都在冲锋,这是一个骑兵侧击的好机会,如果发挥的好,能瞬间将陇右军一分为二。
只是王式刚刚下令,他便反应了过来:“不对劲,停!让赵黔撤军!!”
王式急忙开口,旗兵连忙挥舞令旗,但赵黔已经率军冲向了陇右军侧翼。
“杀!!”
“嗡隆隆……”
千军万马冲击而来,而阵脚松动的陇右军仿佛待宰羔羊般,即将被一分为二。
然而当赵黔率军冲到左翼时,原本还在跑动的陇右步卒瞬间停下,纷纷将长枪尾部扎入脚下土地,斜顶向精骑。
一个人这么做并不难,难的是数百人齐刷刷这么做。
“中计了!”
赵黔脑中闪过这三个字,随后便眼睁睁看着无数精骑撞向了枪丛。
前后五排的枪丛,便是精骑冲锋的力道再大,也无法冲过这层防守。
无数精骑骏马喋血丛枪之中,而这时手执陌刀的百余名陇右兵卒冲出丛枪。
“小心捉马人!!”
“噗嗤……”
身高近六尺的一百捉马人高举陌刀、狠狠劈向马背上的天雄精骑。
甲片凹陷,上百名精骑纷纷跌落马去,而捉马人却趁着天雄精骑马力受限而在乱阵中不断砍杀所有精骑。
“撤!撤!”
“嗡隆隆……”
赵黔眼见刘继隆竟然培养了一百多名高大的捉马人,当即调转马头试图撤回本阵。
只是不等他行动,他右翼立即传来了沉闷密集的马蹄声。
四千马步兵在此时出击,从天雄军右翼狠狠撞入其中。
“嘶鸣——”
军马在哀鸣,无数天雄军被马步兵手中军槊刺落下马,且陇右马军正在合围他们。
“撤!撤!”赵黔只能仓皇率领能突围的精骑,趁陇右军马围合围前突围而去。
事实证明,他做得很对,只因他刚刚率人撤走,陇右的马军便配合跳荡、捉马人将天雄军的精骑彻底包围一处。
王式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眼睛瞪大,胸口不断起伏。
旁边杨公庆的脸色顿时煞白,哪怕他再不懂战阵指挥,却也能看出官军每一部兵马都在溃败。
“王少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杨公庆急色询问,王式见状艰难看向杨公庆:“撤……”
“撤!!”杨公庆立马调转马头,不曾停留的逃向落水营寨。
旗兵与驻队眼见杨公庆逃亡落水营寨,下意识便要跟着走,却见王式驻马原地,不由开口催促:“少保,我们快撤吧!”
“少保,还有四千弟兄和两万兵马在落水寨和上邽,我们还有机会!”
“没错,少保,我们撤军吧!”
王式耳边充斥着劝他撤退的话,可他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耳鸣声充斥着他整个大脑。
“少保,撤!!”
赵黔率领突围的数百精骑冲到了王式面前,裹挟着他撤向落水寨。
“直娘贼的,撤军了!!”
“撤!撤!”
“弟兄们,撤啊!”
发现中军撤退的前军兵马还看不出局势变化,眼见王式带着大纛撤退,他们纷纷抛弃前面与陇右厮杀的同袍,一股脑的向后逃去。
“吹哨……”
大纛下,刘继隆肩头披风鼓舞,身后旌旗猎猎作响,他却微抬下巴,眼神薄凉的挥下手中五色令旗。
“杀!!”
刹那间,战局如同雪崩般倾泻而下,数千神策军丢盔弃甲地狂奔。
一名北司杨氏出身的列校正在狂奔,结果被身后追来的陇右悍卒追上。
双方距离靠近时,陇右的悍卒举起金瓜锤砸下,但见这宦官子弟连的铁胄带颅骨顿时凹成血坑。
“跪地者生!!”
“舍下兵器,跪地者生!!”
阵中,追击的不少陇右将领高喊,而那些体力见底的神策军立刻趴成一片。
陇右军的兵卒眼见他们趴下,当即便不再追杀他们,而是追杀那群还在赌命逃跑的神策军。
当陇右的兵卒追杀达到癫狂时,伏羌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陇右的兵卒瞬间停下追击,纷纷警惕聚到一处。
数百铁骑由远到近的朝着此处战场靠近,随着他们不断靠近,代表“陇右”的旌旗渐渐清晰。
“节帅!”安破胡还未露面,喊声便已经传到了刘继隆耳边。
他侧目看去,但见安破胡的槊尖挑着一颗首级而来,朝着他不断靠近。
“节帅!”安破胡翻身下马,整个身上沾了不少血迹。
他一甩槊杆,那首级瞬间被甩到草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后停下。
安破胡将长槊插在一旁,取出怀间一枚印信:“平川左神策军都虞侯杨继忠印信首级皆在此,伏羌已被我军包围,请节帅示下!”
刘继隆接过印信,目光看向远处一边倒的战场,笑声爽朗:
“好、眼下伏羌河谷便姓陇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