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禅让而辞
第517章 禅让而辞 (第1/2页)“跑!跑快点!快跑啊!再不跑朕就射中了!”
圆璧城内,当李佾持弓箭不断射着正在逃跑的宦官时,张瑛站在他身旁不曾阻拦,反而嘴角轻扬。
李佾虽然面上发狂,好似要射死那逃跑的宦官,却每一箭都偏离那宦官身躯,射在左右的地上。
张瑛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李佾在演戏,却并不戳破。
如今是七月中旬,距离刘继隆凯旋而归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自那日汉王府正堂劝进失败后,张瑛便想到了另一种办法。
既然自家殿下说皇帝弱冠后便能改变,那他偏要变本加厉的纵容皇帝,让百姓都知道如今的皇帝是个什么样子。
李佾的藏私,他并不在意,他只要让李佾表现出他想要的形象就足够了。
“陛下,仅在圆璧城内如此,怎能玩得尽兴?”
“不若策马出城,去城外游猎如何?”
张瑛撺掇起了李佾,李佾虽然心知肚明,面上却依旧装作十分高兴。
“好!便劳烦张郎去准备骏马了,朕今日必然要出城猎鹿而归!”
他心中苦涩,脸上却高兴的有几分扭曲,令人生畏。
“此事,陛下就交给臣准备便是了。”
张瑛恭敬中带着些许轻佻,李佾虽然看出来了,却不敢多说其他。
从刘继隆讨平高骈开始,他便知道自己似乎该准备禅位了。
张瑛在汉王府的试探,以及刘继隆的回答,李佾都心知肚明。
如今张瑛无非就是想让他表现得不似人君,继而让民怨四起,百姓心属刘继隆后再行禅让之举罢了。
李佾知道该怎么做,但他不知道禅让过后,刘继隆是否会留自己性命。
即便得了刘继隆的承诺,李佾却依旧忐忑不安,毕竟他太清楚昔年隋恭帝杨侑的下场了。
当初隋恭帝杨侑禅让李渊后获封酅国公的爵位,然而不到两年时间,杨侑便死在了府中,年十五岁。
正是因为如此,李佾才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安危,担心自己退位后也会遭遇那些被害之君的下场。
“陛下,可以出发了。”
张瑛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李佾抬头看去,却见张瑛去而复返,连忙点头道:“好!”
在张瑛的安排下,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洛阳的长街上便出现了不顾律法,策马驰骋的李佾与数百骑兵。
天子依仗在此刻显得尤为荒唐,尤其是他们毫不避让百姓的行为,更是让百姓觉得这太平天下也并非那么太平。
李佾的行为,令许多中立的旧臣纷纷叹息,而豆卢瑑等人则是如吃了屎那般难受。
自此往后,几乎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李佾都在纵马驰骋,毫不避让百姓,使得洛阳百姓怨声载道。
“这位陛下为了活下来,倒也算得上忍辱负重了。”
八月初,坐在汉王府内的刘继隆看着经赵英收集的这些情报,不免叹了口气。
李佾的行为,以及谁指使他如此行为,刘继隆自然心知肚明。
张瑛这厮过于锋芒毕露,缺乏审慎,这主要得益于他年少立功,日后刘继隆少不得敲打他。
只是眼下需要人来劝进,张瑛这厮虽然是军中二代子弟,但在洛阳经营最久,由他劝进是最好的。
先让他风头盛盛,等到新朝定下再将其打落尘埃。
不过他毕竟是张昶的长子,刘继隆不会一棒子将他打死,只是想要磨砺磨砺他的心性罢了。
学子下乡,这本是最好磨砺心性的手段,尤其是对于少年人来说。
可惜战争打破了刘继隆的布置,但也让刘继隆提前平定了天下,说不上好与坏。
自己如今要做的,无非就是裁汰老弱,精编军队后,将更多钱粮用于恢复生产,并在生产恢复后组织天下官学。
想到此处,刘继隆拿起了户部的奏表,而上面所写的便是今年夏税征收所得。
由于江南的官吏班子大部分都还在用旧唐的那套,故此这次的数额肯定是不准确的,南方官吏中饱私囊的行为只有等关西官吏南下后,才能彻底解决。
饶是如此,今年夏税所得也令人不由侧目。
“稻麦五百五十七万石,锦缎绢帛三百四十二万匹,盐铁契矿等杂项三百八十五万贯。”
刘继隆坦然念出夏税的主要收取情况,同时满意道:“折色过后差不多有九百万贯左右,若非因为天灾而免除秦岭淮河以北的六十六个州赋税,兴许还能更多些。”
“不过随着时局平定,粮价与锦缎绢帛的价格下降,日后夏税应该会略微下降些。”
对于朝廷定下的赋税,至少在刘继隆看来,十税二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税额了,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
在如今官场风气尚好的情况下,十税二比原先混乱的税制更公平,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官场风气变差,地方必然会出现巧立名目,加征杂项的情况。
如李漼,他可能根本想不到,自己不过每亩加征三文钱,结果就弄得民怨四起,叛乱不断。
三文钱的加征确实不多,但落到地方头上,官吏可不会免费去帮朝廷征税,诸如跑腿钱、火耗是少不了的。
如此三文变不断翻滚,从最开始的三文翻滚到十三文,乃至三十文。
大头都被地方衙门吃了个干净,朝廷只能捡小头吃,所以自然觉得三文的加派不算重。
想要维持征税,降低百姓负担,关键在于能否杜绝地方加征、摊派等问题。
从历史看,每个王朝中、后期的税收政策往往都是初衷良好,但执行中因腐败、战争和财政需求,最终导致民不聊生。
刘继隆虽然设置了都察院和按察使司,但他毕竟效仿的是明代,而明代这两种制度虽然也极大扼制了贪官污吏,但依旧还是阻挡不了官场腐败风气的滚滚洪流,最后只能同流合污。
正因如此,刘继隆才如此注重官学,才会将吏员纳入职官体系中,给予了吏员上升通道的同时,又利用官学不断培养新的学子,通过科考来选拔吏员,派往地方。
当官吏都需要考功,且都是流官后,地方上的豪强所需要付出的勾结成本自然提高。
为了每年考功获得好的评级,官吏哪怕收受贿赂,也得多做表面功夫,例如兴修桥梁、修葺水渠等等。
哪怕他们的初衷只是为了自己,但结果始终是好的。
“二三十年太短了……”
想到历朝历代开国七八十年就需要面对土地兼并的问题,哪怕刘继隆已经定下了摊丁入亩的政策,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地方豪强完全可以与地方官员勾结来兼并土地,通过摊派来将本该由豪强缴纳的赋税平摊给老百姓。
这种风气自古便有,只是明清史料更为丰富,才显得明清官吏更加腐败罢了。
想要整治这种风气,就只能保障都察院内部风气没有问题,以此才能保障都察院能不断揪出这些害群之马。
思绪此处,刘继隆提笔对都察院进行完善,同时对赵英吩咐道:“敕令,御史台并入都察院。”
刘继隆开口便要废除御史台,这主要原因是御史台中的官吏基本都是旧唐臣子,而都察院的官吏都是曹茂、韩正可等人精挑细选的陇右官员。
其次,明代都察院在组织结构优化、地方监察制度化、职能扩展和历史延续性上都比唐代御史台更先进。
明代都察院的问题在于十分依赖于皇帝支持,一旦皇权衰落,其效能也会如历朝历代的监察衙门那般大打折扣。
不过皇权旁落这种事情,要么就是经历了东汉那种大部分皇帝集体幼儿园的情况,要么就是王朝存续二百年以上才有可能。
明代的许多制度比起唐代的制度还是更为先进的,只要将部分糟粕祛除,对于维稳地方,保障中枢威望还是作用很大的。
想到此处,刘继隆吩咐道:“都察院设左、右都御史,品秩正三品,统领天下监察事务。”
“都御史下设左、右副都御史,品秩从三品,协助都御史管理院务,分管部分监察事务。”
“副都御史下设左、右佥都御史,品秩正四品,辅助副都御史,执行监察任务。”
“诸道设左、右监察御史,品秩正五品,负责巡察、监督各道地方官员,派遣巡察御史巡察地方。”
“每道监察御史下设四十到七十名巡察御史,品秩正七品,负责日常巡查地方,纠察不法官吏。”
“其余下属衙门,以李相、高相与百官补充,以韩正可为左都御史,以陈瑛为右都御史。”
刘继隆话音落下后,赵英就知道那些地方上害群之马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大唐并未有常设的地方监察官员,大多都是临时设置,而今各道常驻监察,且监察与巡察官员数量不少。
四十到七十人看似不多,但天下十五道,合计便有六百乃至千人,而天下不过一千五百余县。
可以说,每个巡察御史都可以花一年时间去单独调查一两个县的猫腻,这对地方上的世家豪强和官吏来说,压力不可谓不大。
想到此处,赵英不免询问道;“殿下,调陈瑛入京,那江南西道的都督使司就空缺了,应该……”
见他询问,刘继隆不假思索的想出了人选:“令王思奉前往担任江南西道都督,以钱镠担任江南西道布政使,高述担任按察使。”
“罢黜李播、杨行愍、钱镠观察使之职,以李播担任江南东道按察使,杨行愍担任布政使,调刘英谚担任江南东道都督。”
他虽然想要将湖南、江西、江南、浙江、福建等处细分出来,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先把南方的事情都理顺,然后才能根据人口情况,决定是否将这些地方提前划分出来。
“汝亲自走一趟南衙吧,将这份军功的拔擢文册也带去。”
“臣遵令……”
刘继隆对赵英吩咐,赵英恭敬起身从刘继隆手中接过拔擢文册,随后来到角落,从身为起居郎的敬翔手中取得都察院的详细制度后,这才缓缓退出了汉王府的正堂。
在他走后,刘继隆缓了口气后才看向敬翔说道:“汝觉得吾所制定的都察院与天下十五道监察制度如何?”
“臣以为,殿下此举定能影响后世千年……”
敬翔倒也不藏着掖着,当他从刘继隆口中听到将御史台并入都察院后,他就知道都察院崛起已经注定。
只是他没想到,刘继隆竟然在天下十五道都常设监察和巡察官员,这对于加强朝廷的威望自然是好的,不过官员们反对的声音肯定也不小。
若非刘继隆掌握了关西官学,说不定还真需要与这群人妥协。
至于现在嘛,敬翔只觉得天下大变也不过这两年时间了。
面对敬翔这番坦荡,刘继隆嘴角轻扬,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桌案上的奏表中,同时感叹道:
“此为开端,朝廷积弊百年,许多事情不得不除,不得不防……”
面对他这番话,敬翔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赵英也紧赶慢赶的将刘继隆所交代的东西送往了南衙的政事堂,待李商隐看完都察院的制度和此次军功拔擢文册,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将御史台并入都察院,殿下这算是给某出了个难题啊……”
“此事不难,若是有人为难,下官会将其说服的。”
李商隐揉了揉几乎紧皱一整日的眉头,感叹着说出这件事有可能引发的后果。
对此赵英却十分平静,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些旧臣的骚乱。
他口中的说服,恐怕不是李商隐认为的那种说服,所以李商隐听后便对他安抚道:
“此事,某需要与高相好好商议,中秋节后定能拿出殿下满意的章程。”
“既是如此,那下官告退了。”
赵英眼见李商隐不再抱怨,当即便作揖离开了政事堂。
在他走后,李商隐又重新拿起写有都察院制度的文册,不免深吸了口气。
“殿下对官员的监察,着实有些严苛了……”
他毕竟出生在元和年间,而大唐对官员的监察和巡察力度相较来说并不大,故此在他看来,刘继隆这套法子几乎是在每个官员头顶都悬了把利剑。
这种防臣子如贼子的手段,等制度确定并传播开来,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没有关西学子为自家殿下托底,南边肯定会因为这件事而闹起来的。
想到这里,李商隐揉了揉眉头。
虽然天下太平才开始几个月,但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自家殿下的变化。
他对官吏不再如当初那般宽容,反而变得有些严厉了。
这样的变化,令李商隐有些担忧,但他想到自己的年纪后,便只能摇头对都察院制度进行修改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北方的旱情依旧,而张瑛也在带人推波助澜的传播“唐运已终,天愁地惨”的流言和童谣。
“太白犯紫微,井底生尘灰;朱雀羽焦垂,老龙鳞甲摧……”
“田裂三千里,蝗飞蔽日晷;非汉不降泽,惟王可止悲……”
八月,本该是北方开始秋收,百姓进行秋报的时候,整个北方却都在流传着上苍愤怒,唐运将终的童谣,且旱灾越厉害的地方,童谣流传的越广。
这些童谣配合李佾那些“荒唐”的举动,越是旱情严重的地方便越厌恶如今的天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洛阳城内的那些人也渐渐察觉到,距离唐运告终兴许真的不远了。
这种环境令豆卢瑑等旧臣心中愤慨,更令身为皇帝的李佾变得焦躁。
正因如此,他再度召李梅灵入宫,而李梅灵也知道他想法,在入宫前找到了刘继隆。
“妾身参见殿下……”
“公主不必如此。”
汉王府中堂内,看着从公主府来到此处的李梅灵,刘继隆只觉得李梅灵愈发娇嫩,丝毫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
纵使政务繁忙,但他还是不免生出几分想法,而李梅灵经过此前与刘继隆的相处,也知道刘继隆大概在想什么,于是继续行礼道:
“陛下召妾身入宫,故此妾身前来请问殿下,若是陛下禅让于殿下,殿下又该如何待陛下?”
李梅灵的话,顿时浇灭了刘继隆的心头火,他喜欢美人不假,但美人在天下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面对她的询问,刘继隆依旧平静道:“李氏起于陇西,便安置于临州,以陇西郡王封之,食邑五千户,准不称臣,受诏不拜,可用天子仪仗祭祀宗庙,仍行大唐正朔。”
“新朝爵位世袭降爵,郡王可享八代富贵……”
刘继隆对李唐可以说十分不错了,不管是此前僭越称帝的李杰还是李俨,亦或者即将禅位的李佾,都可以算作优待。
此举除了要安抚人心,也是为了不开一个坏的头。
二王三恪这套制度,自东晋后便鲜少有人遵守,哪怕遵守也只是表面遵守。
刘继隆想要开个好头,自然不太可能苛待李佾。
“安置于临州,这……”
李梅灵听到刘继隆要将自家弟弟安置在临州,顿时便有些犹豫起来。
临州作为刘继隆崛起之地,安置此处无疑是在监视,李梅灵还是希望能为自家弟弟寻个安全僻静,远离庙堂争斗的地方。
她的想法,刘继隆自然也清楚,但李佾的安全对他也格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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