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全忠尽忠
第518章 全忠尽忠 (第1/2页)“沙沙…沙沙……”
集仙殿内寂静无声,唯有漏刻的沙沙声在不断作响。
众人目光尽皆投向刘继隆,尽管他们预料到刘继隆会推让第一次禅让,但他们没想到刘继隆竟然说的头头是道。
若非他们知道时局如此,刘继隆必定会开创新朝,恐怕还真以为刘继隆是什么纯臣了。
“汉王……”
李佾错愕开口,却见刘继隆道:“陛下勿要试探,臣忽然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话音落下,刘继隆不给李佾挽留的机会,直接大步离开了集仙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眼见刘继隆起身,寥落处与另外几名起居郎坐在一起的敬翔也连忙拿起记录起居注的文册跟上了刘继隆。
直到刘继隆离去,殿内群臣才纷纷反应过来,但却无人主动开口,只是面面相觑。
坐在金台上的李佾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刘继隆直接答应,不要搞什么三辞三让的戏码了。
他在这宫中多生活一日,便多焦虑一日。
此刻对于他来说,只想早些从这烫人的金台上离开,哪怕日后被圈禁宅邸之中,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想到此处,他只能缓缓起身,举起酒杯道:“朕适才失仪,诸卿勿怪,且共尽一觞,以续欢宴!”
群臣见状纷纷起身共饮手中之酒,其中旧臣们哪怕知道李佾此举只是安慰他们,但心中总算稍稍好受了些。
君臣共饮间,刘继隆却已经乘坐上了返回王府的马车。
敬翔与他随行,刚刚坐下,感受着马车向王府驶去,敬翔便笑着开口询问道:“殿下只是借口返回王府吧?”
“嗯。”刘继隆倒也不遮掩,直接承认道:
“宫中厨子,倒是比不得吾府中庖厨手艺,且吃着不如在家舒心。”
他这话倒也没有吹嘘,毕竟从他在山丹弄出铁锅开始,跟着他的那二十几个庖厨便每天都在钻研新菜,时不时还有他的指导,厨艺自然突飞猛进。
这点只要是在汉王府上吃过的官员都不得不承认,敬翔自然也是。
“今日哪些官员的脸色不对,汝可都记住了?”
刘继隆询问敬翔,敬翔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将起居注一页撕下,恭敬递给了刘继隆。
刘继隆接过查看,只见上面的人名,倒是与赵英交给他的名单相差不多。
“仅凭这点人,还无法撬动天下。”
“殿下明鉴。”
敬翔恭维附和起来,但紧接着又说道:“不过臣觉得,殿下兴许可以借题发挥。”
“参与此事的官员确实不算多,可若是让许多官员都知道此事,那以其中大部分旧臣的态度,恐怕都会将此事遮掩过去,既不回应,也不检举。”
“如此,殿下便可以借题发挥,指责这群人明知他人谋反而不检举,便可依照《唐律》中‘诸知谋反及大逆者,密告随近官司。不告者,绞’的律法来处置。”
“殿下无须将这群人绞杀,可直接罢黜为民,牵连其亲族发配地方,不仅能移民实土,还能教化地方,一举两得。”
敬翔跟在刘继隆身旁这么久了,自然知道刘继隆对于大部分官吏的态度。
将那些被牵连的官员及其亲眷发配地方,这应该是自家殿下最满意的办法了。
面对敬翔的这番说辞,刘继隆手指在车案上不断敲打,片刻马车停稳在王府门前,他才目光看向了敬翔。
“此事拟个章程出来,岁末前将此事结束为最佳,勿要影响到新朝。”
“臣遵令……”
敬翔恭敬应下,随后与刘继隆起身先后下车,继续往王府中走去。
待到朝宴结束,百官纷纷离场后,敬翔便拟出了章程,并在刘继隆点头后交给了赵英。
其它事情不用二人担心,尽皆交给了赵英去做。
为此,赵英则是准备了许久,而时间也在不断流逝。
中秋过后,李佾并没有十分着急的进行二次劝进,而是按照此前李梅灵交代的那般,安静等到了九月。
因为他直接禅让的举动,张瑛等人对于他的监视却没有那么紧了。
时间熬到九月中旬,天下百姓都忙碌秋收之时,李佾才召集了刘瞻、萧沟、豆卢瑑、裴澈等十余名重臣入宫。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
贞观殿内,李佾看着起身的几名重臣,随后取出自己早就写好的禅位诏书,示意西门君遂转递给他们。
西门君遂表情不变的接过诏书,快步走到几人面前后递出诏书,众人见到诏书便感觉到了不妙,待诏书打开后,更是只觉得心里发颤,纷纷失望的看向李佾。
“陛下可是要臣等将此诏书传往汉王府?”
刘瞻叹了口气,声音失望的询问起李佾。
这件事他心知肚明,禅让诏书这种事情,肯定得让旧臣中代表的他们去传递,如此才能安抚住人心。
若是事事都让汉王麾下的官员去做,旧臣们又怎么知道皇帝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这群人胁迫,不得不禅让呢?
“陛下,此事断然不可!”
“陛下,大唐自太宗开基以来,历二百五十六载,民心犹系,岂可轻弃祖宗之业,禅于异姓?!”
“昔周公握发吐哺,犹不敢僭天子位;今汉王虽功高,安可易鼎?此非所以训后世也!”
“汉王虽贤,终非李唐血胤,若行禅代,恐四夷轻中国。”
“神都耆老尚歌《破阵乐》,太宗陵寝犹在昭陵;陛下若执意禅位,臣请先死于阶下!”
“武德年间,高祖尝谕:凡我子孙,必守土护民;今陛下未至山穷水尽,奈何遽作尧舜之让?”
豆卢瑑、裴澈、张直方等十余人纷纷跪下,声泣而谏。
刘瞻与萧沟等人并未跪下,但表情黯然,显然对于大唐国运将终的事情无法释怀。
李佾看着众人,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只是他十分清楚,他们这群臣子虽然忠心,可忠心根本没有用。
能左右天下的,只有兵强马壮时者,而如今天下兵马尽属刘继隆,即便他们有心延续唐祚,可时局如此,他们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大唐国运将终的结果。
“朕冲龄嬉戏,非君临万邦之器,诸皇弟亦非经纶天下之人。”
“天降旱魃,断续七八载,此乃国祚将终之征,致令苍生罹此涂炭。”
“今决意禅位汉王,以其总率寰宇,必能保我宗庙血食,护臣民康乐升平。”
“诸卿不必劝谏,请速速将诏书送往汉王面前,以免生出事端。”
李佾在提醒众人,别忘记旁边还站着西门君遂这个张瑛的眼线。
众人自然知道西门君遂是张瑛的眼线,可他们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最后只能在李佾再三规劝中,带着禅让诏书往汉王府赶去。
半个时辰后,当刘瞻与萧沟等十余人带着诏书前来,刘继隆尚在阅览夏收事宜,以及官吏南下的奏表。
面对刘瞻等人的传诏,刘继隆仍旧摇头道:“吾本纯臣,如何能受太宗基业?”
“此事断不可商议,请诸公携诏书返回宫中,将吾心意告知陛下。”
刘继隆严肃的模样,让众人即便知道他是在三辞三让,也不由得生出些许希望。
哪怕他们明知道刘继隆肯定要开创新朝,却还是期盼刘继隆不会那么快的接受禅让。
“劳诸位携诏书入宫回禀陛下,老夫与萧相需留下与殿下商议要事。”
刘瞻见刘继隆态度如此,随即转身吩咐起了众人。
十余名重臣看向刘继隆的目光隐隐透露着畏惧,而豆卢瑑与裴澈、张直方等人则是畏惧中藏着些许不明的态度。
他们眼下距离刘继隆不过数步,若是孤注一掷,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不过刘继隆那魁梧的身形,加上旁边的甲士令他们很快掐灭了这种想法。
在刘瞻与萧沟的规劝下,他们只能带着不甘,与其余大臣纷纷退出了汉王府。
他们走后,留下来的萧沟与刘瞻对视一眼后便看向刘继隆,躬身行礼道:
“老夫敢问殿下,若是陛下禅位于殿下之后,殿下该如何安置陛下与宗庙宗室?”
萧沟与刘瞻的话令刘继隆收回心神,对于二人,他倒是没有藏私的必要,毕竟旧臣中还有不少能臣是可以拉拢的。
这些能臣之所以被称为能臣,自然是有眼光独到之处。
他们可不会有豆卢瑑、裴澈、张直方等愚蠢之徒的想法。
如果刘继隆真的遭遇不测,洛阳城内所有旧臣都别想活着走出洛阳,天下也会再度陷入纷乱。
所以对于刘继隆来说,这群能明白时局的人,也是他拉拢的对象,适当给予些消息也能安抚住他们。
他将自己对李梅灵承诺的那些说辞说了出来,刘瞻与萧沟听后,纷纷松了口气。
“既是如此,那臣便放心告退了。”
刘瞻突然在自称上转变了起来,刘继隆满意颔首,而萧沟则是躬身道:“臣亦有要事与殿下商量。”
“可”刘继隆不假思索回应,他大概猜到了萧沟想和自己说什么。
刘瞻见二人有事要说,便先行离开了正堂,只留下了萧沟面对刘继隆。
在确定他走远后,萧沟这才叹气开口道:“殿下想来也知道他们的谋划了吧?”
“不知萧相在说什么?”刘继隆佯装不知,萧沟见状只能开门见山道:
“侍郎豆卢瑑、裴澈,骠骑大将军张直方……”
他说出了三十余名官员的官职和姓名,末了顿了顿道:“这便是臣所知试图对殿下谋逆之徒了。”
“为陛下与殿下的安危,还请殿下速速派兵将其捉拿。”
得知刘继隆对利益和李唐禅让的安置办法后,萧沟便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豆卢瑑他们。
萧沟不同于豆卢瑑等人,他知道刺杀刘继隆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唐宗室会因此而遭遇灭顶之灾,而天下百姓也将再度流离失所。
他此前站在朝廷那边,是因为觉得朝廷还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然而随着李漼驾崩,他便知道大唐不可能存续下去了,不然也不会在此之后安分守己。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刘继隆会对李唐宗室及退位后的李佾下手。
只是如今得了刘继隆的承诺,他便不再怀疑刘继隆用心。
天下人都知道,刘继隆重视承诺,他也相信刘继隆不会用自己多年积累的诚信来做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
“此事萧相无需担心,只需要在政事堂好好处理政务便足够了。”
刘继隆眼见萧沟如实交代,便轻笑着安抚他离去。
萧沟见他如此,顿时犹如卸下千斤重担,缓了口气后作揖离去。
在他走后不久,坐在角落的敬翔也将此事记录在册,随后看向刘继隆。
“殿下,网已经撒出去了,南下的官吏也把能控制住的控制住了。”
“依臣所见,无需等到两个月后,现在就可以收网了……”
敬翔觉得万事已经准备就绪,可刘继隆却摇了摇头:“尚需要个理由。”
“今日观他们神色,显然是等不急了。”
“各道州的报纸,如今都铺设下去了吗?能否正常运转了?”
刘继隆主动询问敬翔,敬翔闻言前去翻找文册,随后便找到了陆龟蒙负责的邸司奏表。
待他将邸司奏表打开后,便不紧不慢看向刘继隆:“长江以北都已经铺设好了,江南西道和江南东道的浙东等处也正在筹划,最迟冬月初就能开始刊发。”
“不过殿下,虽说报纸是为了面向百姓,但也需要百姓能够懂文识字才行。”
“报纸上的符号虽然有助于断句,但还是需要百姓自行了解,才能如殿下您所说的掌控舆论。”
报纸的用处,敬翔已经从刘继隆口中了解到了,无非就是将舆论从世家豪强手中抢过来,让百姓能直观了解朝廷的政令,不受地方世家豪强蒙骗。
可报纸的问题也很大,那就是作为平民读物,它需要民间有一定识字率才能流通。
这点刘继隆也十分清楚,毕竟不管是东方的邸报,还是欧洲的报纸,都是在识字率上升后才形成的定期刊报。
这个时间节点是十六世纪末和十七世纪初,也就是万历末年。
在此之前,报纸和邸报基本都是贵族、士大夫的读物,属于临时刊印的产物。
不过随着识字率上升,邸报和报纸在民间有了一定的基础后,这两项都先后成为了定期读物。
邸报从万历末期开始从手抄或木刻印刷改为活字印刷,规模日渐增大,逐渐面向平民中的富户,并向市民传播。
明清战争后,虽说清朝也延续了明朝的邸报、京报等制度,但只许照章抄录宫门钞、谕旨和奏章,并禁止民间杂报私自发行。
这种做法,无疑打断了邸报面向大众的进程,故此不能算作近代报纸中。
刘继隆所发行的报纸,基本与后世报纸没有区别,只是版面和内容有所区别。
新闻如果都是正面的,那自然便成了粉饰太平,只有正反皆有,才能让百姓信任,调动其情绪,掌握民间舆论。
不过在此之前,刘继隆必须先把报纸扩散到天下,然后用官学来逐步提升识字率,让平民识字率得以提升。
只有平民识字率提升,能够看懂报纸,报纸的作用才能慢慢显现出来。
想到此处,刘继隆询问道:“邸司在关西的报纸销量如何了?”
敬翔闻言,又从邸司的奏表中找了找,末了开口道:“去年售出三十三万六千四百五十七份,今年至六月末售出十六万五千五百一十六份。”
“每份报纸售价十钱,去岁所获三千三百余贯,除去造价及官吏及工匠俸禄,反倒是积欠一万六千六百余贯,这……”
邸司开创三年有余,在京及地方上官员、吏员、工匠接近一千二百人。
一千二百人的俸禄和工钱支出,每年都需要两万贯来维持运转。
要知道这还只是刚刚把《国报》和《京报》的业务拓展出来,其它的《军报》、《道报》及《州报》都还没有开始铺垫。
只是两份主要报纸的业务,便需要两万贯来维持,才能保障五个道的邸司运转。
要是按照刘继隆所设想的十五道都开始运转,恐怕每年所需不下十五万贯。
“关西有官学,读书人是关东数倍之多,尚且无法维持运转。”
“若是铺设关东,这邸司恐怕每年所需不下十五万贯,殿下……”
敬翔觉得这么做,成本似乎有些大,而且很难说能否成功。
对此,刘继隆却安抚他说道:“天下初定,百废待兴。”
“此前天下动乱,百姓都在为了吃食而奔波,自然没有心思阅览报纸。”
“等到天下安定下来,随着百姓识字不断提高,报纸的销量自然会水涨船高。”
刘继隆倒是不指望报纸能赚钱,甚至赔钱也没事,每年花十几万贯来维持朝廷对地方上的舆论掌握,这笔买卖很划算。
想到此处,刘继隆结束了这项话题,继续对敬翔说道:
“如今天下设置诸多船监,为的便是营造出更大的大船,而这些大船日后都要向深海航行,为朝廷带来新的作物和物种。”
“这件事不能马虎,五年内吾要看到三千料以上的大船。”
美洲和非洲及欧洲的作物,乃至南洋的占城稻都是刘继隆和如今天下需要的新作物。
这个时代土豆、红薯、玉米等作物,虽然没有后世的那般高产,但却能丰富新朝在高山丘陵地区的作物种类。
它们在山地种植的亩产,比如今山地主要作物的黍稷亩产高出两倍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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