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米之炊
无米之炊 (第2/2页)筑两个小堡寨,须用钱两万贯,费时一月……这人便是韩经略,负责西北泾原、秦凤两路军略。一个月前他得到西夏内应密报,李元昊定于年底秋收毕、河冰厚、牧马肥壮之时起大军攻打绥远城,切断灵州与盐州要道。
目下绥远只得贼配军八百,若堡寨筑成尚缺兵一千……唉!韩经略内心一声叹息,裹了裹青鼠裘,低头在堂中来回踱步:方要中枢批得交引五千办了铁甲,这贼兵又将至矣。
旬月前的那一幕又涌上心头。
“铁甲三千?你等当朝廷有花不完的金山银山不成。且不看筑堡寨一年耗去多少银钱。”吕相并晏枢密联名文书直直压在他的案头。
无奈何,他托人与陵江县王富春,本想私下筹办数百具铁甲以解燃眉之急。
“唔~三千铁甲……此事易办,本县有官庄茶山并榷山场,先苦一苦茶农,半价收之;再苦一苦茶商,加饶两成。并着这两年积了些市井供奉在县库,铁甲我来办。”王富春的信如压仓之石、定海指针、雪中之炭落在中枢文书之上。
“前日催办铁甲实为唐突,未思替国分忧只作本念,有愧圣上重托。现臣已募商贾纳铁于秦凤路,特请旨着三司依入中之法批交引五千……”
此刻,韩经略看着几案上剩下的千五交引不觉心中发苦:交引虚估去三成,折七成兑付不满万贯……若是私里将五百茶引到益州交引铺,或折价兑钱,总能凑得两万。可这益州交引铺还须扣去三成润笔……
他踱到窗边推开窗户,“咻~”一阵夹着雨雪粒的寒风从外吹了进来,几案上一叠楮纸茶盐交引被吹起撞覆于戍边图上党项二字,旋即又飘散得满地都是。
可这堡寨所需床子弩、兵响、粮草、冬衣又从何来?中枢想来忌惮边军做大,军需拨付六成不到还要迁延时日……他望着窗外东边黢黑的天空,不禁叹道“蒋秦言道军需书信已发出,明日就要全仰仗范枢密了……”
北风夹着冰晶往南铺向百里崇山,山的这一边,十五里驿铺里狄都监和蒋秦两人正大口的啃着干馒头。
“都监,某且再去要些酒来,晚上赶路用得上。”蒋秦两口把馒头塞进嘴里,拿着狄都监那个空酒囊道。
“去吧。”狄都监没有抬头,他只是背着烛火定定瞧着窗外那黑墙一般的北方天空
两个堡寨须各要五百兵士…并绥远城,床子弩还须两具…若兵员足备,十日粮尚需缺二百石,运粮民夫亦需日耗二十石,还有絮衣缺八百领……还有草料、弩矢……狄都监心中盘算着。
“都监,酒食备好了,党项马也在院中,还是及早出发吧。”
“以你度之,密信上所述绥远之事还须多少银钱?”狄都监转过身盯着蒋秦正色道。
“募亲兵五百,调禁军七百,床子弩两具…粮草絮衣可从泾原路调拨,禁军饷银推给朝廷处置,似此每月需钱五百贯。”蒋秦头也没抬,只顾着将酒食往行囊里装,顺嘴便答了狄都监。
“千贯……钱从何来……”狄都监抹了抹怀里的钱袋,低声念叨着。
“喔,那边临近党项产盐之地,每月过往的私贩青盐商队何止百十。取青盐数百驮,依黑市价二十文货与盐商,月余便能得五百贯之数。”蒋秦将那皮革行囊甩上肩头“都监走吧,再不走明日只恐到得更迟了。”
“取青盐?莫不是行劫杀之事?”狄都监不自觉的一手摩挲着腰间手刀上的云纹,一手紧握刀柄作拔刀之状。
“都监说笑了,取便是取,何来劫杀一说。”蒋秦毫不避讳,大门打开声音挟着寒风直直穿了进来。“若其不从,便在盐中掺些西夏铜钱,依通敌之罪尽没其货资。似此不到半月便有千贯之数。”
在黄土城时曾听人言道慕容统制纵兵劫杀盐商,某却不信,如今方知此非虚言。唉,主事一城尚且如此艰难,又何况西北四路……只盼着前几日与范枢密催办军需书信能有些作用……狄都监摇了摇头,将手里剩的半个冷馒头揣入怀里便默不作声地往院里走去。
夜露霜针刺入马鞍缝隙,口鼻出气亦在眉眼之间凝结出细碎冰棱。山边,两匹血色骏马沿着灰色官道疾驰而去,随着马蹄声隐去山间狼嚎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