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关门
第058章 关门 (第1/2页)更深露重,侯府门楣下悬着的两盏气死风灯,只吝啬地泼洒出一圈昏黄的光晕。
婆娑的树影在地上爬,被夜风吹得摇晃不定,像是无数窥伺的眼睛。
马蹄声和车轮碾压石板路的单调声响彻底歇了,周遭只剩下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梆子声。
“笃——笃,笃!”
三更天了。
傅九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无声。
他几步走到那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旁,伸出手臂。
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从里面掀开一角,随即,孟玉蝉扶着他的手臂,轻盈地落在地上。
她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墨色披风,兜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紧绷的下颌线条。
一路上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这侯府门前的一方小小天地几乎令人窒息。
她脚一沾地,立刻松开了扶着他的手,仿佛那手臂滚烫。
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根针,刺得傅九阙指尖微微一蜷。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远的距离,沉默在夜色里弥漫。
昏黄的光线模糊了彼此的神情。
终于,孟玉蝉微微抬起了脸,兜帽阴影下,那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看向傅九阙:
“你费心救下那三个孩子,究竟是真心实意地可怜他们?还是……早就盘算好了,要留着他们,当作将来某一天,用来钉死你那位好大哥的人证?”
傅九阙心头一跳。
她竟主动问他话了!这念头带来的欢喜甚至暂时压过了其他。
可紧随其后的,是懊悔与沉重感。
他那些阴暗的算计,那些为了目标不惜牵连无辜的冷酷,终究还是在她面前露出了獠牙,甚至差点伤了她。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目光沉沉地锁着她。夜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他眼中的复杂。
“都有。”傅九阙的声音低沉,“看着他们,我确实无法袖手旁观。但,扳倒傅长安,他们也的确是最好的证人。”
话音落下,傅九阙清晰地看到孟玉蝉眼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她甚至退后了半步,仿佛他身上散发出的算计气息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
这微小的动作,让傅九阙心口猛地一窒。
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一步,却又硬生生顿住。
孟玉蝉深吸了一口气,她没再纠缠孩子的事。
“那……凌姨娘的事呢?”她声音压得更低,却更锋利,“侯夫人苏氏盛怒之下对她动了手,偏偏就那么巧,傅长安正好赶来,当场就和母亲翻了脸。这出好戏,你敢说,背后没有你的手笔?”
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九阙望着她,那双眼睛,让他心头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彻底熄灭。
他下颌的线条绷紧了一瞬,随即,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迎上她的目光。
“是。”一个字,斩钉截铁,“是我让人递的消息,引他过去的。”
他微微扬起下巴,“我做的,我认。”
敢作敢当,干脆利落。
这态度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孟玉蝉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质问、所有斥责,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看着他,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君,他承认得如此轻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搅动风云,在他眼中,似乎只是棋盘上理所当然的一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傅九阙。一个她从未真正看清,也或许永远无法真正靠近的人。
夜色沉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刚才更令人窒息。
孟玉蝉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她似乎彻底放弃了追问,也放弃了理解。
“还有件事。苏氏已经发话,过几日就送苏烬月回苏州。”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傅九阙的脸,“她走得不情不愿,心有不甘。我提醒你,离她远点,免得惹一身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以我的这点微末本事,说这些,大概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罢了。”
“狗拿耗子”四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傅九阙心上。
他听得分明!这哪里是什么自嘲?这是她对他彻头彻尾的疏远!
“玉蝉!”傅九阙心头猛地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想要解释些什么。
可当他真正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时,所有的解释却像被一只手死死扼在了喉咙里。
说什么?说他身不由己?说这侯府就是吃人的魔窟,他只能以牙还牙?说他不愿她卷入却终究把她卷了进来?
千头万绪,万般无奈,涌到嘴边,却只变成一片混乱的空白。
他张着嘴,喉咙里干涩得发疼,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只伸出的手,就那么僵硬地停在半空,带着一丝颤抖。
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孟玉蝉利落地转身,墨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划开一道决绝的弧度。
“襄苧,走。”
一直垂首屏息站在车旁的丫鬟襄苧立刻应了一声“是”,小跑着跟上。
主仆二人,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阆华苑。
“吱呀——哐!”
门轴转动和门扉合拢的声响,重重砸在傅九阙的心上。
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终究,还是让她失望透顶,把她推得更远了。
傅九阙独自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只有那盏孤零零的气死风灯,还在他脚下投下一圈惨淡的光晕。
良久,一声沉重的叹息,才从他胸腔深处艰难地吐出,消散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紧闭的院门,终于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
次日午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阆华苑内室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微尘,静得能听见窗外偶尔几声鸟鸣。
孟玉蝉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久久不曾翻动。
门帘轻轻一响,襄苧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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