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关门
第058章 关门 (第2/2页)“少夫人,”她走到榻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成了!刚孟府那边递了信儿过来,曹夫人那边已经把东西都送到咱们指定的那处小宅子里了!清点过了,单子上列出来的那些田契、地契、铺面文书,还有几大箱子的头面首饰、古玩摆设,一样不少!就是……”
襄苧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早年您提过的那几件特别精巧,据说夫人曾经极其珍爱的老首饰,确实被曹夫人早年做人情送出去了,找不回来了。”
孟玉蝉的目光终于从书页上移开,缓缓抬起。
“她当然不敢再动手脚。”孟玉蝉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喜怒,“如今,她急着要钱呢,自然会乖乖地把东西送出来,好让我们赶紧把银票给她,解她的燃眉之急。”
襄苧连忙点头:“正是这个理!少夫人看得透彻。那……”
她试探着问,“那剩下的银票,咱们什么时候给曹夫人送过去?是奴婢去办,还是让府里的管事跑一趟?”
襄苧小心地观察着孟玉蝉的脸色。
孟玉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像淬了冰。
她将手中的书卷随手搁在小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送?”她扯了扯嘴角,“急什么。让她再等等,好好尝尝这火烧眉毛的滋味。至于谁去送……”她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这事,你去找九阙跟前的人说一声,让他去处理吧。孟家的烂账,他傅二公子不是一向最有手段么?”
“啊?”襄苧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让二公子去给曹氏送钱?这算怎么回事?
孟玉蝉却不再看她,也无意解释。
她站起身,走到靠墙的多宝格前,从最上层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了一本边角磨损得厉害的账册。
封皮上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田亩录”三个字。
她拿着账册走回榻边坐下,手指轻轻抚过那磨得发白的封皮边缘,动作带着一种珍重和怀念。
“襄苧,”她头也没抬,声音却异常清晰,“把院门关上。这两天,谁来都不见。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账册上,那些属于母亲笔迹的墨色字迹映入眼帘,仿佛带着旧日的暖意。
“从今日起,我们就待在这里。把这些东西都理清楚。”
一连两日,阆华苑的门,再未开启。
孟玉蝉把自己关在这片小小的世界里,专注地看着账册,指尖划过一行行墨字,仿佛在触摸着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
孟玉蝉偶尔会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棂,望向庭院里那几株开得正盛的玉兰。
洁白硕大的花朵在阳光下舒展,干净得不染尘埃。
她静静地看着,眼神空茫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去。
阆华苑的门,关了两天两夜。
孟玉蝉没踏出过院子一步,也没让任何人进来。
外面侯府的天是晴是阴,是刮风还是下雨,她一概不知,也懒得打听。
襄苧倒是出去过几趟取饭食,回来时也带些府里零碎的消息,但孟玉蝉只是听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襄苧坐在小杌子上,帮着整理誊抄账册,偶尔抬头看看自家少夫人。
孟玉蝉侧脸对着窗,阳光勾勒出她挺秀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眼神专注地落在账册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两天了。
二公子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派人来问一句,没有递进只言片语,更别提亲自登门解释。
孟玉蝉捻着纸页的手指微微一顿,一个数字在眼前晃了晃,却没能看进心里去。
一丝极淡的自嘲浮上心头。
她还在等什么?等他解释他那些算计是情非得已?等他剖白他并非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真是可笑。
他若真在乎,又怎会放任她独自在这院中冷了两天?那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清晰地宣告了他的态度。
他不在乎她的失望,或许,连她这个人,在他那盘大棋里,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搁置的棋子罢了。
心口某个地方,像是被细密的针又扎了一下,不剧烈,却绵长地泛着冷意。
她深吸一口气,将账册翻过一页,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凝聚在那些文字上。
晌午刚过,院门被轻轻叩响。
襄苧放下笔,快步出去。不一会儿,她引着个看着很机灵的半大小子走了进来。
“少夫人,是二公子跟前的来福。”襄苧轻声禀报。
来福垂着手,规规矩矩地行礼:“小的来福,给少夫人请安。二爷让小的来传话。”
孟玉蝉的目光依旧落在账册上,头也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来福不敢耽搁,赶紧说:“二爷说,虞神医那边已经联系妥当,预计今日日落时分就能到京郊那处竹屋了。二爷请您也过去一趟。”
虞逍遥?这个名字像一颗石子,在孟玉蝉沉寂的心湖里,终于激起了涟漪。
她握着账册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
那个总是一身利落劲装,说话爽利甚至带点呛人,眼神却比谁都清澈透亮的神医姐姐……
上次分别,还是母亲刚过世不久,她来给自己诊脉开方,陪自己熬过最难的那段日子。
时光荏苒,恍如隔世。
“知道了。”孟玉蝉终于抬起眼,声音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透出一点光。
有久别重逢的期待,也有被这消息勾起旧事的酸楚。
襄苧在一旁小声提醒:“少夫人,虞神医性子急,咱们得早些动身,免得她到了扑空。”
孟玉蝉合上账册,站起身:“更衣吧。”
来福又赶紧道:“二爷特意吩咐了,让小的带少夫人和襄苧姐姐走一条近便些的小路,省得绕远,也省得惊动府里其他人。”他话说得含蓄,意思却很明白。
孟玉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换了身素净的藕荷色常服,头发简单挽了个髻,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便带着襄苧,跟着来福出了阆华苑。
来福果然熟门熟路,引着她们在侯府那些偏僻得几乎无人踏足的角落七拐八绕。
穿过一个堆满杂物的月洞门,又沿着一条夹在两道高耸院墙之间的逼仄窄巷走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