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命运的枷锁
17.命运的枷锁 (第2/2页)不能叫!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
囚车的木栅栏门被铁链“哗啦啦”地锁死!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敲响了命运的丧钟!
骡车开始移动,车身剧烈地颠簸起来,每一次颠簸都像要把骨头颠散架似的……
车轮碾过崎岖的山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沿着那狭窄陡峭的山道,朝着那片沉默而森严的黑色巨影,一点点爬去。
山风呜咽着,卷起地上的沙砾,抽打在脸上,生疼!
熊淍侧躺在冰冷的囚笼里,随着车身的摇晃而无力地滚动着身体。每一次滚动,都摩擦着背上的伤口,带来新一轮尖锐的刺痛!他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尝到更浓的铁锈味,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透过木栅栏的缝隙,他望着外面移动的景象:陡峭、荒凉的石壁,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清晰的黑色巨影……
王府!
那高耸的围墙越来越近,越来越具有压迫感,墙砖巨大而冰冷,缝隙里透出一种经年累月的阴沉色泽。墙头之上,隐约可见戴着铁盔的守卫身影,如同钉子般钉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手中长矛的矛尖,在惨淡的天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寒星。
恨!
如同熔岩般滚烫粘稠的恨意,在熊淍冰冷、麻木的躯壳深处,疯狂地翻腾、咆哮!几乎要冲破胸膛!
王道权!
王屠!
还有这吃人的王府!
……是它们碾碎了他熊淍的一切!亲人、家园、尊严,还有……岚!岚那双清澈的、带着惊恐的眼睛,被王屠的爪牙强行拖走时,绝望的哭喊声,如同锥子一样,反复在熊淍的心口搅动!
“岚……”
这个名字在他的舌尖无声地滚动,带着血的味道。她还活着吗?那个所谓的“药窖”……王屠那畜生把她献给了王府……王爷亲自提审……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碰撞着,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更深的恐惧和更汹涌的恨火!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法控制地想象着,岚可能遭遇的种种非人折磨!那恨意如同毒藤,疯狂地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熊淍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里!更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让他从那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恨意狂潮中,挣扎出来一丝缝隙!不能疯!现在不能疯!他一遍遍在心里嘶吼!
活着!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找到岚!只有活着,才能把那些畜生送进地狱!
囚车在沉闷的吱嘎声中,终于攀上了山道的尽头,停在了一扇巨大的、包着厚厚铁皮的城门前。
城门上方,一块巨大的黑色匾额高悬,上面两个硕大的鎏金大字,在阴郁的天色下依旧刺眼夺目:“王府!”
“王府”那两个字的字体,透着一种霸道蛮横的狰狞感,像两只俯瞰众生的冰冷的魔鬼之瞳!
城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得令人心悸的摩擦声,仿佛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陈腐的气息,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草药苦涩味和一种……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什么东西,裹挟着缓慢腐败的甜腥气,扑面而来!这气息钻入鼻腔,让熊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囚车被驱赶着,碾过城门下巨大的青石板,驶入了这座巨兽的腹地。
眼前骤然一暗!
高墙隔绝了本就惨淡的天光,只有两侧悬挂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惨白色气死风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一条极为宽阔、却异常压抑的青石甬道。甬道两旁,是连绵不断的高大屋宇,黑沉沉的,窗户开得很小很高,像一只只窥探的、冷漠的眼睛……
王府的建筑风格粗犷而阴森,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飞翘的檐角,檐角上蹲踞着造型狰狞的异兽石雕,在昏暗的光线下,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下来噬人。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囚车车轮碾过石板的单调声响,以及骡子偶尔打响鼻的声音……在这空旷得令人心慌的甬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远处,似乎有模糊的、压抑的哭泣声和鞭打声传来,飘忽不定,更添几分鬼域般的阴森!
铁甲兵卒们沉默地押着囚车前行,脚步声整齐划一,如同送葬的鼓点。他们的铁甲,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铁甲兵卒面甲后的眼睛扫视着四周,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这里没有九道山庄那种赤裸裸的暴虐喧嚣,却弥漫着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规则和秩序,像一张无形而冰冷的铁网,将一切都牢牢束缚其中。
熊淍趴在冰冷的囚笼里,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如同警惕的梅花鹿,扫视着这座庞大的囚笼。每一块冰冷的青石,每一扇紧闭的黑漆大门,每一个沉默的铁甲士兵,都像一根根无形的刺,扎进他的眼底,刻进他的骨头里!这里比九道山庄更庞大,更森严,也更可怕!王道权……那个灭他满门,将他打入地狱,如今又囚禁了岚的畜生!就盘踞在这片巨大阴影的最深处!
恨意在胸腔里无声地炸开!冰冷!尖锐!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熊淍像一块被投入冰海的烙铁,外表麻木死寂,内里却翻腾着焚尽八荒的毒火!这王府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他亲人的血!这森严的秩序,就是压在他和岚身上的沉重枷锁!
囚车在死寂中前行,最终在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外停了下来。
这里的院墙更高,大门紧闭,门口守着四个同样装束的铁甲兵卒,如同四尊门神。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败甜腥气,似乎更浓了一些,混杂着某种陈年药渣的苦涩,令人作呕。
“人犯带到!”
铁面人冰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如同敲碎了薄冰。
沉重的大门无声地向内开启,露出一片更加幽深的黑暗……里面没有点灯,只有门洞开处投进去的、甬道里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门内几步远的地方:冰冷光滑的青石地面,空无一物,仿佛一张通往深渊的巨口。
押送的铁甲兵粗暴地将熊淍从囚车里拖拽出来,像扔一袋垃圾般,狠狠掼在门内那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咚!”
身体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剧痛让熊淍蜷缩起来,眼前金星乱冒!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透过散乱的额发,无助地望着门内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院落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里传了出来!
“嗒……嗒……嗒……”
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在人心跳的间隙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和……粘滞感!仿佛踏在湿滑冰冷的苔藓上。
熊淍全身的寒毛一霎那间炸起!一股比这王府阴风更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
这脚步声……这脚步声不对!绝不是铁甲士兵那种沉重规整的步伐!也不同于寻常人!这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湿冷的诡异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一个模糊的、瘦长的人影轮廓,在门内那片深沉的黑暗中,渐渐显现出来……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那人影似乎穿着一身宽大的、颜色难辨的长袍,走动时,袍角下摆似乎拖曳着地面,发出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人影在距离熊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腐朽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蔓延过来,一眨眼间包裹了熊淍!那气息里,混合着浓重的草药的苦涩味、一种陈年墓穴的土腥气,还有……一丝极其淡薄、却让熊淍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熟悉的气息!
那是什么?
熊淍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腐朽冰冷的气息深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某种极其微弱、几乎被彻底掩盖的……少女身上特有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不!不可能!一定是这鬼地方的怪味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岚,怎么会在这里?她应该……她应该被关在别处!
可那微弱而又熟悉的气息,如同最钓鱼的钩子,死死钩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宽大的袍袖下,一只异常苍白、枯瘦得几乎只剩骨架的手,缓缓抬了起来。那只手,白得不正常,皮肤紧贴着骨头,仿佛没有一丝血肉,指甲却是诡异的深紫色!那枯瘦的手指,正对着地上蜷缩的熊淍,然后,极其缓慢地……勾了一勾。
一个冰冷、干涩、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嗓音,从黑暗深处飘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狠狠砸在熊淍的心上!
“他就是……王爷……指名要的……新‘料’?啧…骨头倒是挺硬……就是不知……熬得住几回药炼……能撑过‘寒月’那丫头……几成……”
寒月!
那干涩声音吐出的最后两个字,像两道裹挟着万载寒冰的惊雷,猝然劈开了熊淍死寂的心湖!